“姐姐,你放我下來,我能走。”
“你能走個鬼。”
本來想怼他,出口卻成了無力的呻吟。她疼得想哭,顫抖着說道,“李光明,快下床,調查局的同志來救你了。”
李光明在床上縮得更厲害,咬了咬自己的殘缺的手指,一臉茫然地看着她。
不行嗎?
腹部忽然又是劇烈一痛,仿佛被尖刀大力攪動着,将她切割得七零八落。身子一軟,腿失了力氣,她跪在了地上,手一松,越風閑也摔了下來,卻依舊扯了她一把,讓自己承受了大部分的沖擊。
“裴姐姐……要怎麼做?”
熱淚滾滾而下,灼熱一片,恍惚中,似乎腹部劇烈的疼痛都顯得迷離了起來。
在李光明和越風閑眼中,她卻是赫然落着血淚。當然,裴宿也不知道,越風閑的衣服其實早就被她哭得狼藉一片。
李光明似乎被她吓到了,打了個嗝,湊了過來,小心嗅了嗅。
“小護士,你說的調查局在哪裡?”
這麼一問,他好像連神智都清醒了很多。是污染退散的影響嗎?
畢竟,現在所有的污染,估計也都集中在她體内那個鬼東西上了。
李光明知道調查局,調查局在這個世界的影響力似乎比她想的還要大。
她伸出手,循着聲音摸了過去,掐住了李光明的手腕,鉗子似的,疼得他又開始吱吱叫,但裴宿根本意識不到自己的手勁有多大,事實上,她痛得快要暈厥了。
“背上他,離開這裡,你就得救了……”
說完這句話,她手一松,死死咬着下唇,痛得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裴姐姐!你放開我!”
越風閑想來拉她,卻被李光明撈了起來,強硬地背在了背上,纖弱的身子立時一歪,差點又把人摔下來。他叨叨咕咕着,“小護士說的話你聽不見嗎?哎呦你好重……”
“走。”
裴宿擡不起頭,她隻能說出這一個字。陽光醫院的入口已經重新出現了,或許再耽擱一會兒,調查局的人也能順着找過來,可她不能等,手術室那個祂依舊苟延殘喘,不徹底結果了它,它遲早有一天還會興風作浪。更重要的是,它不死,這個副本也不會結束,更有甚,可能會生出一個新的副本。畢竟洋洋和她外婆的鬼魂還在這裡遊蕩,鬼祟的事情,怎麼都說不準。
越風閑的眼睫濕潤,卻隻能眼看着那個縮在地上的身影越來越小。李光明背着他跌跌撞撞地走,電梯裡“1”的按鈕再次亮起,仿佛一切真的隻是做了場噩夢,是他青天白日之下打了個并不愉快的盹。
約莫着兩人已離開,裴宿喘着氣,用盡最後的力氣一揮。
鮮血如注,順着指縫流出,溫熱而疼痛。但身子分明是在一點點變冷。
匕首終于還是指向了她自己。似乎她命中就是有這麼一劫,繞了三個副本,還是躲不過。
咚,咚,咚。心跳的聲音,微弱,卻明明白白隻有一道。
血刃精準命中了那異物。隻要能迅速洞穿那肉瘤,它就徹底失了活性了。
她虛弱地勾了勾唇角,眼前血色散去,她看到了洇水的天花闆,斑駁而寒碜。或許李光明就是被困在這屋子裡,才徹底發了瘋。
眼皮輕輕顫了顫,她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紅色巨眼也劇烈顫抖了一下,發出最後一聲徒勞而虛張聲勢的無能狂怒,徹底融化成了一灘血水,但就連這灘水也迅速幹涸,像蜿蜒的血淚。
不遠處,躺着一具死相凄慘的屍體。五官盡毀,五髒六腑皆空,隻留下一個空殼子。
陽光醫院終于從精神控制下脫去幻形,露出了它原本的樣子。怪物化的病人,行走着的職工,都失了生命,委頓于地。原來隻是一具具幹屍。
在一樓的一個房間裡,躺着一大一小兩具屍體。女人肚皮高鼓,女童頭上有斧傷。
而此時的越風閑,掙脫了李光明,再次摔倒在地。入口處有一具屍體,穿着保潔的衣服,顯然死了至少月餘。
眼淚從他臉上無聲滑落。
原來這裡早就是一所巨大的停屍房了。一切的一切,不過是為她而設下的局。
許若蓮她們的遭遇是真實的,始作俑者無非是劉長春和祂。而李光明則是陽光醫院唯一的幸存者。
在調查局開始行動之後,陽光醫院就迫不得已收斂了一些,祂動用精神控制,藏起入口,病人雖然呈現異象,卻短壽而死。祂的詛咒眼看就要再次無疾而終。
恰逢她到來,體格特殊,似乎是異界氣運。假如将所有的污染都集中起來,設法輸入她體内,想必就能培養出真正的子嗣,吞噬她,必然會讓它重新壯大。普通人類女子無法做到的事情,在她身上卻有了可能。
隻是關鍵要讓她無聲無息入局,讓她以為,自己所見皆是真實。
隻是它不知道,這裡面卻冒出了兩個變數。
一個是不知何時混進來的調查局卧底。
另一個則是,許若蓮們不散的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