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并未回飛羽宮，她半路改道，折去了影像局。

昏暗的放映室裡，徒留駐影珠投射出的光線明明滅滅。她在看這幾天錄下來的對戰影像，企圖從中獲取一些靈感，接上在軍機堂被柏麟打斷的思路，找到進一步縮短戰時的對策。

這次造反妖軍的主力是妖王一族——金翅鳥。

至于為什麼這個修仙世界的妖王是這種鳥，黎初相當的不理解：就算必須以鳥為王，至少也得是鷹之類的猛禽吧，鷹還不怕鳳凰叫聲。

針對金翅鳥一族的特有弱點，天界此次攏共派出兩隻鳳凰，它們充當的更多是閃電戰裡步兵的角色。紅蓮業火法陣的爆-破聲能完全掩蓋住它們鳴叫，妖王也不是對天界會派出鳳凰毫無準備，是以撕開敵軍防線的主力如她所料還是紅蓮業火。但在包圍殲滅剩餘部隊時，鳳凰的鳴叫就大大提高了效率。

影像裡那些撲閃着金燦燦翅膀的金翅鳥，被灼熱業火燒得羽毛焦黑痛苦哀嚎，根本無暇顧及還要防備鳳凰。嘶鳴一響兩眼一翻，便連倒地打滾的力氣都沒。正在逃竄的也被鳳凰叫聲克制，從半空中直接掉落在地，隻待束手就擒。若再來幾隻鳳凰，先頭部隊就不用放緩腳步等待後面兵将追趕，隻需全速挺進即可。

不過——為什麼鳳凰的叫聲能克制金翅鳥，穿透他們的五髒六腑？

黎初看着看着，刨根問底的科研勁兒不合時宜地又浮了上來。是他們接收聲音的生理構造與衆不同所以能聽到其他生靈捕捉不到的頻率？如果是，可否用其他具有相同頻率的聲音來代替鳳凰鳴叫？

但即便有，也免不了尋找實驗，耗時耗力，就沒有點省時省力的辦法？

她煩躁地關掉駐影珠，拿出另一顆繼續看，一打開便是一聲悠長鳥鳴，紛擾心緒被這聲啼叫平息不少。在黎初看來，鳳凰叫聲清亮悅耳頗有甯神之效，而在金翅鳥聽來這卻是催命鈴聲。

鈴聲？金翅鳥怕鳳凰的鳴叫…鈴聲……

她頓有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舒暢感，何必找相同頻率的聲音代替，何必這麼複雜，直接用高階留聲珠錄下鳳鳴不就行了！

可錄制的鳴叫與真實聲音必有區别，具體效果如何？

接下來的幾晚注定都是不眠夜：她得先去刑獄司，那裡關押着淨沅之前抓到的妖王宮守衛，正好是隻早晚得被迫消失的金翅鳥。既如此，請你發揮餘熱貢獻出最後一點利用價值吧……

黎初揮袖，除了那顆握在手心的駐影珠，影像局裡所有物品各歸其位，仿佛今晚從未有人到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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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戰第六日。

柏麟帝君發現這兩日南天帝姬已不在軍機堂長待，隻微微在此露面小半會兒，便打算匆匆離去。

“去哪裡，”他截住黎初，單刀直入，“昨日為何突然下令撤回所有鳳凰。”

一系列行動明明白白昭示着她有新計劃，可她從頭到尾都未知會他一言一語！

黎初停住腳，猶豫片刻後轉身：“屬下去看鳳凰，它們連續征戰四日已精疲力盡，不宜再出戰。”

“然後呢。”看鳳凰用得着看一整天？

柏麟慢慢踱到她跟前，目光如炬，不放過她面上一絲一毫變化：“你又在謀劃什麼。”

黎初低頭朝他一揖：“帝君英明神武料事如神，隻不過如今這皆是我的猜想，待确定可行後，自會如實向您禀報。時間緊迫，望帝君容我先行告退。”

“前晚你徹夜未回飛羽宮。”他非但沒同意，反而開始進一步質問：“你去刑獄司做什麼。”

“徹夜”兩個字似那毒針飛出，迅速沒入黎初血肉；毒汁伴着心髒鼓動，刹那間随血液走遍全身上下，連那指尖，都已被麻痹到無法動彈。她突然湧起一陣後怕：他居然到現在還這般防備于她，完全不放過她的一舉一動。幸好她素來機警，哪怕被人盯梢，大概率也破不開她的結界。

“帝君如此關心下屬的一舉一動，實讓我受寵若驚。若不是您修無情道，黎初還以為您對我有意呢。”

軍機堂裡的通訊兵，此時已個個把頭縮成鹌鹑狀，黎初環視一圈，挑眉道：“您确定要在這裡深談？”

柏麟跟着環視一周，這下那些士兵不僅縮頭，還恨不得直接變出個龜殼把自己身子也縮進去。

“回正殿。”他收回視線一錘定音，提步便走。

黎初默不作聲地跟上他：好難，眼下她沒那麼多時間和他耗，又不能在旁人面前落他帝君面子，連隻是想快點結束戰事都要被他狠狠質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