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江遺蒙着臉,遮掩住漂亮的下半張臉,也擋住了那顆讓人看了心裡癢癢的牙,隻露出一雙忍辱負重的眼睛。
宋明昭的興緻到了盡頭,不斷湧上來的困意纏得她頭腦發暈,她索然無味地阖了阖眼,直奔主題地抓住江遺的手。
不出所料感受到對方瞬間的僵硬與抗拒。
宋明昭有個鮮為人知的怪癖。
她在睡覺的時候,一定要抓住某個人的手,擁有溫熱的觸感的手嚴嚴實實地包裹住她的,才能安然入睡。
這樣正直無害但有些奇怪的癖好,和她府上居住的兩位郎君,或是朝中由她經手過的案子相比起來,實在不算是什麼引人注目的話題。
因此,除了守夜的初棠之外,也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回事。
往日宋明昭習慣握着初棠的手入睡,可是今夜,她被宋明昭派去做别的事,恐怕還有個把時辰才能趕回來。
可她現在困的可怕。
宋明昭纖細的手指毫無分寸地撥開江遺僵硬的手指,泛着涼意的指尖按了按他的掌心,确認了一下他的體溫,比初棠更加暖熱。
既如此,隻好讓這個搗亂了她計劃的家夥來頂上了。
宋明昭猛的施力,将手的主人拽向自己的方向。她低估了江遺的力氣,江遺伸着胳膊,穩如泰山地看着她。
然後在她滿懷威脅的目光之下,不情不願,慢吞吞地走入紗帳之中,為了遷就半倚着的宋明昭,他單膝跪上床榻的邊緣,微微俯下了身。
江遺不敢擡眼,渾身的肌肉都緊繃着不敢放松,仿佛置身于什麼極度危險的環境。
可他處在層層守衛的公主府内,在卧房内室之中,觸手可及都是最柔軟的綢緞,不斷感知到的整個空間内完美糅合在一起的,宋明昭身上發油,胭脂,香皂混合着,在體溫的作用下蒸騰而出,日久天長熏染進被褥紗帳之中的那股,無孔不入的香氣,以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宋明昭。她卸了钗飾,連最後一點危險也不存在了。
這樣的一個充滿柔軟,無害氛圍的空間裡,江遺卻覺得比身處曆練選拔的任何一處荒島山林之中更加緊張,焦慮,心神難定。
宋明昭的手并不安分,在他的手心裡動來動去,掌心中握劍持弓磨砺出來的粗繭刮蹭着宋明昭的皮膚,江遺能感覺到她移動時細微的滞澀。
令他忍不住想,他的手會不會把宋明昭的手給磨破?
好在這樣的擔憂沒有持續太久,宋明昭很快找到滿意的姿勢。
“不許動,不然罰你。”她眯着眼睛威脅。
宋明昭的手和江遺的對比起來很小,江遺的手掌完全可以包裹住她的,形成一個有安全感的牽手姿勢。
她心滿意足地整個人滑入被褥之中,向床内一滾,安詳地閉上了眼。
一時之間,榻上隻有宋明昭平穩的呼吸聲。
江遺受過專業的訓練,他的呼吸足夠輕,不會讓人發現自己的存在,他的感覺足夠靈敏,能夠通過聆聽人的呼吸與心跳,察覺到對方的狀态。
所以他可以準确無誤地判斷出,此刻抓着他的罪魁禍首漸漸輕緩的呼吸,的确說明她在一點點沉入夢鄉。
想來剛剛暧昧不清的話語,隻是在故意戲弄他,想要看他的笑話而已。
惡劣的女人。
江遺臉色微冷,夜色掩蓋了他泛紅的耳尖,他深深吐出一口氣,平緩自己從剛剛開始就過分吵鬧的心跳。
宋明昭醒來時,天色尚早。晨光未破曉,屋内外朦朦胧胧罩在一層灰暗的藍色之中。
一個沉默的人影守在床前,幾乎察覺不到他的呼吸與移動。
這身影讓宋明昭初初睡醒的腦子迅速轉動起來,很快想起昨夜發生的一切。
右手仍然被牢牢包裹在溫熱的粗糙的手心之中,宋明昭試着抽出來,卻沒抽動,反倒被握得更緊。
......還真是盡職盡責。
宋明昭瞪了那鐵爪似的手一眼,又将不滿的目光從手轉移到手的主人。
江遺一夜未睡,看起來精神如初,察覺到宋明昭細微的抽出的動作,習慣性地抓緊。
宋明昭睡覺并不老實,有時手腳會亂動,但睡前她認認真真擺好的姿勢,江遺不敢妄動,隻好老實地用力抓住她的手,在宋明昭睡醒之前,讓一切都保持原樣。
方才他以為那隻是又一次睡夢中的動靜,直到與宋明昭視線交彙,江遺才反應過來,後知後覺地松開了手。
麻意蝕骨鑽心地啃咬着逐漸恢複知覺的手指,宋明昭甩了甩手,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他線條分明的小臂。
“還挺有勁。”
這應該不是一句誇獎,江遺忍不住為自己辯解:“你睡覺喜歡亂動......”
宋明昭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