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真相赤裸裸地撕裂在自己眼前。像經年未愈合的傷疤,散發出更加令人作嘔的味道。
她以為隻是一群貪污犯罪的蠹蟲,背後有宋懿的默許,她以為的殚精竭慮,隻是在為自己尋找長生的辦法,她以為宋懿對娘有那麼一點點真情,現在想來,不過是午夜夢回時,他不敢面對的屍體。
宋樂安殷切的目光催促着她,她卻隻覺得厭煩。
方才真有一瞬間的沖動,她想要答應下來,殺了宋懿。
可宋樂安,又是合适的盟友嗎?
宋明昭面無表情地站起了身,避開他的目光。
“事關重大,從長計議,你等我消息。”
宋明昭心緒紛亂,回去時秦伏月正守在門前。
她才恍恍惚惚想起昨夜秦伏月說過會将制好的香料送來這回事。
秦伏月見她面露茫然,臉色恍惚,蹙眉問道:“你怎麼了?”
她強拉起一個笑容,隻道:“這麼快就做好了,我都沒預料到。”
秦伏月橫了她一眼:“不是你催命似的要的急嗎,做了我一整個白日,鼻子都快失靈了。”
宋明昭勉強勾起一抹笑:“多謝你,不是說要我府上的花?我叫人帶你去摘,想摘多少摘多少。”
秦伏月見她臉色不對,又生氣,又不忍心,扔下一句:“誰要你的花。你早些歇着吧。”
秦伏月桃粉色的衫子漸漸隐沒在黑暗中,宋明昭漸漸回過神來。
至少眼下還有事情要幹,雲不歸還在等着血,她救下的那些小女孩還需要保護,這讓她稍微收攏了一點精神,茫然無措的心緒抓到了浮木,她終于找到了方向,往花影的院子裡去了。
花影正在逗那些小蟲子,它們長得很好,又胖大了一圈,挨挨擠擠地夠着花影的手指頭,想從他手上咬下一塊血肉。
花影似乎覺得這事情很有趣,樂此不疲地将手伸進去。
宋明昭坐下來:“你也不怕真将你的肉給咬了去。”
花影側頭看了她一眼,他察言觀色的功夫更勝一籌,似乎發現宋明昭心情極差,罕見地正經了一些:“怎麼會,不過是一群沒開智的蟲子。奴家已将飼料制好了,正等着您來呢。”
他取出一方盒子打開來,暗紅色的液體粘稠,味道很淡,散發着一種奇異的香氣。
宋明昭取出秦伏月給她的瓶子,問道:“如果把這種香料加進去,掩蓋它的氣味,你說,能以假亂真嗎?”
花影伸手接過瓶子,取開木塞湊近聞了聞。香粉的味道極為濃郁,幾乎像是将鼻子埋到一個人的血管裡,滿鼻的血腥氣。
花影被嗆的咳了一聲,道:“好猛的香,公主府真是什麼奇珍異寶都有啊。我聞過那麼多,幾乎都分辨不出來,應當沒什麼問題,我去試一試罷。你......"
花影站起了身,忽而風情萬種地俯身靠近了宋明昭,用手指輕而柔地蹭了蹭宋明昭的額頭,“要不要趴着歇一會兒?你臉色看起來白得像死人。”
宋明昭越過他,看向琉璃屏風上折射出來的人面,說得的确不是假話。
花影俨然一副要在此常駐的架勢,金絲竹的搖椅,一人高的銅鏡,還有各色色澤豔麗觸手柔軟的毛毯鋪散在房間裡目之可及的地方。
好像把華露樓裡慵懶糜頹的脂粉香氣也跟着一起帶來了。
宋明昭尋了看起來最舒服的搖椅,慢吞吞地窩了進去。
按理來說,宋明昭應該睡不着的。
但是她很快在溫暖的柔軟的被褥和馥郁的香氣中陷入了昏沉。
花影将香粉調制好出來時,宋明昭已經合上眼睛睡着了。
他訝異地挑了挑眉,豔麗的臉上出現一點真實的不可思議,似乎真沒想到宋明昭會在這裡歇息。
他湊近仔細看了看宋明昭,睡顔安穩,神色疲憊,似乎真是累壞了。
他笑了一下,對着空氣輕聲說道:“不出來嗎?你再不帶走,我就把她帶進我屋裡過夜了。她看起來抱起來手感不錯。“
話音未落,江遺從暗處走了出來。
花影盯着他問道:“錢什麼時候還我?”
江遺看了他一眼:“等我下個月發工錢。”
才出來幹活不到一個月,公主府的月錢還沒到他手上,他窮的叮當響,為了贖那個吊墜,他沖花影借了一筆錢。
宋明昭冷不丁地出聲:“借錢做什麼?”
四隻眼睛一起轉過來,落到宋明昭身上。
她不知怎麼醒了,臉上還有困倦,卻略略支起身體,好奇地加入他們的談話。
“......你很缺錢?”
她問江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