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偏不倚,李誼就停于須彌馬前十餘步的位置。
李誼從來沒有打量人的習慣,可在面對這位赫赫有名的将軍時,卻不由自主地仰頭相望。
比起她的名聲,她的身姿要單薄許多。
可也就是在這意想不到單薄的身軀中,她的氣場之高大又似可與背後的群山争輝。
李誼心中忽而想起一句在民間流傳甚廣的話:
四萬八千由,須彌踏九州。
在看向須彌的同時,明明她的雙目為黑曜眼簾所遮,李誼卻能明确地感受到,須彌也在居高臨下地看自己。
四目相對的片刻,是千軍屏息以待,是落日長垂山河。
須彌不語,翻身下馬,大步向李誼走去。
隋雲期和陶若裡見狀亦是立刻下馬,正要快步跟上須彌,就見須彌猛地飛起一腳,不偏不倚正正踹在李誼的心口,速度快得就站在李誼身後的鵲印立刻上前來擋,都沒能護住。
李誼本就清癯羸弱,直接被貫出十幾步後,狠狠摔在了地上。而後身子一痙,猛地向前吐出一口鮮血來。
“郎君!”鵲印立刻沖上去想扶李誼,卻被李誼艱難地揚手制止了。
“七皇子恕罪。”李誼面前多了一雙馬靴,“隻是我觀明台中有不少人,是父兄被正法、姐妹沒為官奴後,被罰入内廷的。
而他們的罪名,正是十二年前的崔氏博河之變。”
“咳咳咳……”李誼劇烈咳嗽幾聲,每咳一聲,嘴角就多一注鮮血。
馬靴外轉,須彌蹲下身來,聲音冷靜得像是割肉的刀子。
“也算那年對您不算什麼,可對當時大抵還是孩童、少年的他們而言,是一夜之間家破人亡、天翻地覆。
而今日,他們卻還要好好迎您這位崔氏子入都,我為他們不忿,所以僭越傷您。
這,可以理解吧?”
李誼還未答話,鵲印先憤懑地沖口而出:“荒唐!崔氏博河叛亂時,我們皇子方滿十歲,從始至終都沒有……”
“鵲印!”李誼喝住鵲印,身體顫抖着要撐起來,可力量層層減弱,到五指時,就隻剩越抓越緊的土地。
“可以……”
李誼垂頭,聲音似從胸腔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