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鐵錘砸在長釘上,發出一聲略帶鈍感的清脆聲金屬聲時,江荼眉間驟然一緊,出于生理本能地張嘴一口咬住下唇,連帶着五官都全部繃緊。
随着鐵器的起起落落,江荼已經繃得如鐵闆一般的身體,還是不可控制地顫栗着。
這是唯一一個能證明江荼的身體不是鐵不是木頭,她也會感覺到疼的證據。
之後,就像是在玉石上雕刻一般,屠央用平靜地雕刻起來,精細的手藝與他粗曠的外表格外不符。
或許是因為看不見也摸不到,屠央平靜得簡直麻木不仁,好似他手下的是石頭、是玉器、是銅鐵,獨獨不是活生生的人。
那一刻,這座地下石屋就像是被人間放逐的地方,萬籁俱寂中就隻剩下鐵錘撞擊鐵釘的聲音。
“叮當叮當”一下一下,踩着規律的節奏。
連江荼自己都不知道,讓她暈眩到天旋地轉的,到底是腰間的刺痛,還是這猶如漩渦般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這詭異的聲音終于停下。而這時在江荼的腰間,一個個孔連點成線,已經鋪開一個清晰的紅字。
屠央放下錘釘,拿起一個新的工具。
那是一個沒有上緣的倒三角形長條鐵器。
男人将它置于紅字的輪廓之内,然後手腕下力,堅決地推動着。
霎時,江荼的腰間就見了紅。
鐵鍁似筆,盡情揮毫落墨。
這個字的每一個筆畫,都清晰深刻得像是刻在了江荼的心上。
一點,一橫一橫又一橫,豎,橫折,一橫一橫再一橫,一撇,一豎,斜鈎,一撇,一點。
暴露于外的血肉中,每一厘都是一個呼吸的通道,如被擠壓的海綿一般,源源不斷向外湧出血珠。
随着紅字每多一筆,江荼單薄胸膛的起伏就明顯一分、蓄在上齒的力氣就多增一分,直到快将自己整個下巴都吞下去。
而縱使她的雙眸再麻木,也壓不住眼眶上湧起的一層層猩紅。
在她的身下,石台上裂開的幾十上百道石縫,猶如龜裂的土地逢遇甘霖,貪婪地吮吸着液體,盡管無論如何都沒法被濕潤。
在她的身後,火架上的長勺中,銅塊已經化作一灘銅水,屠央往裡撒入些許金粉,原本黯淡的銅水很快便煥發出金子的光澤。
而後,他拿着勺子走到江荼身邊後,将其尖嘴對準紅字,滾燙的液體傾倒而下。
就是完好無損的表皮沾上如此滾燙的銅水,都必然要被燎出洞來。
而江荼用以直面滾燙的,是新鮮的傷口。
在這樣的痛苦之中,江荼的腦子已經無法析出任何意識,就像是被拔了利齒的困虎,淪落為悲哀的囚獸。
那一刻,江荼真的以為自己已經被鑿進地獄的裂縫,為岩漿的浪濤所淹沒。
因為擔心溢出,屠央傾倒的速度很慢。
就見金燦燦的濃稠像是一根不斷的針,在江荼的傷口中鑽來鑽去,一點點縫住她破損的身體。
用疼痛。
江荼死死咬着下巴,一聲未出。
但她薄薄的皮肉之下,脊骨不自覺地抖。
當銅水凝固成字時,已經一整夜過去了。
周某戴上麻布套手,一筆一畫地檢查江荼腰間的金字,而後對屠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