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的時候,鴻漸居照常升起了第一縷炊煙。
此時店裡還沒有客人,隻有江荼和江蘼在小茶房裡準備。
“阿姐!”
江荼剛剛摸到抹布,背着身的江蘼“騰”得回過神來,緊緊抿着嘴盯着江荼。
昏暗的小茶室中,昏沉的日色和脫血後的慘白反複研磨調和後,如粘稠的漿糊般牢牢扒在江荼的臉上,在沒有生命力的人皮上都映出了痕迹。
“我沒想幹活,就看這邊有點水想擦一下……”
“那也不行!”江蘼一個健步上來,扶着江荼的雙肩強令她坐到一邊,然後拿過抹布擦拭起來。
“你太誇張,我其實好一點了。”
“阿姐說的好,就是一刻鐘之前才從昏迷中醒來,到現在燒都還沒退!”江蘼低着頭小聲憤道,眼眶從昨夜起就沒褪去過紅色。
“那可是金字刑……”
“二十九日就快要到了,若我隔三差五總不來茶樓,該叫人起疑了。
江蘼也不敢多說什麼,隻能把心中的怨氣也夾雜在抹布之上,力氣大得把桌子擦得“咯吱咯吱”響。
“對了,在盛安時我安排重查岑恕,有結果了嗎?”
“嗯,我回辋川的時候,資料已經到了。這次查得很詳細,但結果和他剛入辋川時,所做的調查差不多。”
江蘼點頭,一邊熟練得做着開業前的準備工作,一邊流暢道:
“岑恕,年二十四,盛安人氏,家族世代經商,在當地有多處布莊,也算小有家資的富紳。
但他出身不好,是旁支又是庶出,在族中不受重視不說,在家中更是有刁蠻嫡母百般折磨。
一年半前,岑恕的阿耶過世,他沒分到任何家财,還被嫡母和嫡兄弟趕出家門,輾轉多地後難以落腳,這才來到辋川教書。
這些事情都在盛安多處考證過,确鑿無疑,他應當就是普通百姓。
現在他身邊就隻有兩個人,一個是從小照顧他的岑家仆役,另一個是他母家的表弟,名喚鵲印。”
“就這些?”
“岑恕從小如仆役般被關在内宅,莫說上私塾,幾乎沒怎麼出過門,所以能查到的資料很少。”
“嗯。”
“阿姐,這幾日我親去盛安再查,隻要他留過的痕迹,我都一定給阿姐找出來!”
但江荼搖搖頭:“不用了,從前擔心他是另一個人,所以需要查。現在明白了,他不是他。”
“誰?”
“李誼。”
小鎮子上的教書先生,居然像天潢貴胄的七皇子。
可江蘼聽來沒有驚訝,“阿弟愚鈍,未有察覺,但阿姐為何從前覺得像,如今又覺得不像了?”
“身形,聲音都像,但李誼在十二年前被元後毀面,這是毋庸置疑的,不然皇上也不可能留李誼到現在。而岑恕臉上沒有疤痕。
這都是其次。
更多的是,這兩人觀感截然不同,甚至相反。”
“……”江蘼在腦海中細細想過:“可若是氣度,岑恕和李誼才真是有點像,都是不矜不伐,平和有禮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