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緊張的氣氛被拉滿之時,一人從林中款步走出,參差樹影仿佛一道帷幕,從她的腳底緩緩升起,直到将她整個人都露出。
江荼戴着黑色的帷帽,身側提着一把已經出了鞘的苗刀,淩厲之勢不加掩飾。
鬼僧相互對視一眼,好像是驚訝于自己居然被人察覺到了蹤迹,但他們倒也沒輕舉妄動,隻是再次面向來者時,死氣沉沉的鬼面好像又多了幾分猙獰。
“你是何人,想做什麼?”
江荼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隻以步步走來腳踩松針的聲音做為回答。
衆鬼僧殺心早起,一個兩個當即嘶吼出聲,揚起金鈴就向着江荼殺來。
眨眼間,沖在最前面的人已經揮動金鈴,對着江荼的腰際橫掃而來。
這些人拿的金鈴可不是哄小孩子的玩具,而是在一根足有一人高、一成年男子胳膊粗的銅杖上,鑄着一顆有腦袋大小的實心金鈴铛。
來者卻不慌不忙,一腳蹬在銅杖上借力,身子輕盈一躍,緊繃的腳面如流星錘般直貫對手的下巴。
隻聽“咔吧咔吧”幾聲骨頭連筋斷裂的聲音,那鬼面仰面朝天脖子都直不回來,腦袋差點就從脖子上滾了下來。
下一秒,苗刀就真似一根細長的葉苗般拂過脖頸兒,留下一道血液汩汩跳動迸出的血口。
這時,後一人已逼近江荼眼前,一躍而起高舉金鈴對着江荼的頭狠狠砸來,威壓之勢猶如泰山壓頂。
江荼雙腿站得穩穩當當,腰間發力直挺挺向後倒,身子一旋就繞開了銅杖,柔韌得像是一根蘆葦。
避開攻擊的下一秒,江荼敏捷彈起時已經到了敵人的身側,根本不給其分秒機會,當即揮刀劈砍而下。
足有腕粗的銅杖用刀是砍不斷的,所以,江荼砍的是他的手腕。
“啊!”的一聲厲喊後,那人握着銅杖的手腕被齊根砍斷,就像是割韭菜一樣。
緊接着,在一陣眼花缭亂的刀光中,這人就像是一架散了的桌子,手、胳膊、耳朵、鼻子,全都一一掉落下來。
最後是一聲凄厲的喊叫斷在喉嚨裡,他的頭掉了下來。
江荼眨眼間就解決掉兩人,快到緊跟在他們身後僅隔伸手距離的人都來不及相救,隻能眼睜睜看着同伴被屠,自己還未下場便被噴了滿臉的血。
見此情形,近百張鬼面同時暴動,将他們贻害數千裡的嚣張和殘忍展露無餘,每一柄高舉的金鈴都閃爍着陰冷的兇光。
他們迅速變換陣型,将來者團團包圍後不給她任何反應之機,立刻從四面八方同時殺來。
同時齊聲高呼:“處死異端“!”
在強敵環伺、生死一線之際,江荼的雙目透過一張張鬼面,定定看着遠處的篝火,格外冷靜。
壓抑的黑暗中,肆虐的山風裡,它戰栗、搖曳,脆弱得随時都能被熄滅成一團好似從未燃燒過的火種。
可它依然純淨,明亮,溫暖。
它一次次伸出梭棱的火舌,就像是一雙雙嶙峋的手,它去抓惡人的衣角,去掀肮髒的鬼面,去撕扯永遠也夠不到的蒼穹。
那是将孩子護于身下、被金鈴砸爛的母親的身體,是少女被玷污時無助的哭聲,是眼睜睜看着妻女受辱卻無能為力的父親的眼淚。
它是數百道不肯散去的魂魄抱在一起,它在哭,在聲嘶力竭。
江荼提刀而起,一步步向火光而去,從走到跑再到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