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腹地,狂卷的沙暴讓地形和時間都暫時失去意義,漫天黃沙是天然孕育、大地生長的唯一産物。
一陣陣狂風掠過時,沙崗被在風與沙的交替之中勾勒出融融的毛邊,也在高地之後的沙丘上勾勒出一個個排列整齊的伏地人形。
稍遠處,一塊恍如天降的巨石在沙堆中矗立,形成一座天然的塔台。
巨石後立着幾人,獸皮披風從頭罩到腳,忠誠得抵禦風沙,卻不掩身型的高大強壯。
他們的目光從巨石側壁穿過,緊盯着沙崗下,盡管越來越亂越緊的風沙,将廣闊的視線快速收緊。
“鳥官真會挑時候,非要在沙暴這天來。”
一人聲音沉悶道,說完向旁邊啐了啐嘴裡的沙,從披風長帽裡露出的兩腮蓄滿胡子,眼上有一道長疤。
“這會可不是什麼鳥官。”旁邊人接話,若放在中原,他的長相也算是面闊目深,可在周圍人之中,他竟有些尖嘴猴腮了。
“是皇帝老兒下的蛋呢。”
周圍人都嗤笑一聲,一個正經些的聲音問道:“也沒說他帶了多少人,不知我們五百兄弟夠不夠。”
“前段時間來的那鳥官,說是個什麼四品,使團加衛兵就有二百來人。
這次是皇帝老兒的親兒子,使團的規模必然更大,起碼有四百來人吧。”
一人奇道:“有時候真搞不懂台首尊,當初吞并有精兵十二萬的思結部時,台首尊來都沒來,根本沒當回事。
如今就是四百個瘦雞仔的使團,首尊居然這麼重視。”
“就憑你,還敢質疑首尊?”旁邊人鄙夷道:“首尊初次來和可汗商議合作時,可汗哪把一個年輕的隴朝女人當回事。
射摩特勤更是輕薄挑逗一番,首尊當時也不惱,笑眯眯說是她冒昧了,初次登門沒帶上賀禮,轉頭就走。
結果十天後,咱們漠索部的夙敵卡坦部就被全面擊潰,五萬精兵死的死、降的降。
首尊拎着卡坦部可汗的頭進牙帳的時候,誰脊背不涼一下。”
“據說當時首尊就隻帶着一千多人,借着沙暴四處設伏,打到後來卡坦部的人都不敢過沙丘。”
“最精彩的是首尊和咱們可汗結盟後,當即就在牙帳裡把射摩特勤捆起來一頓好抽,可汗在旁邊看着,話都沒敢說一句。”
“能讓首尊這樣的人物忌憚,今天這來的定不是個善茬,咱可得打起精神來,不能給可汗再惹麻煩!”
“是了,除了皇帝的兒子,剩下的人咱殺他個片甲不留,就捉他一個回牙帳,我看他還拿什麼□□的氣派。”
正說着,旁邊的人用胳膊搗了搗說話人,輕聲道:“來了。”
幾人瞬間噤聲,都伏到巨石上觀察下方,隻見沙暴如牆推來的方向,隐隐有沙土貼着地皮揚起,似是車馬。
“走。”
因為不知道有使團到底有幾百人,伏擊的人未敢擅動,從外圈試探着向内收縮。
當包圍圈越收越小時,也是距離沙暴中心越來越近的時候。
盡管漠索部族人已在沙漠生存幾百年,習慣應付沙漠中的極端天氣,但此時仍是隻能盡可能降低高度,頂着風暴小心向前。
此時向風暴的中心看去,漫卷的狂沙呼嘯湧動,好似要裹挾着從大地深處掠奪的能量直達天聽。
當身體被沙牆穿過時,人們下穩重心閉緊雙眼,渾身肌肉繃起,手中的彎刀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