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陛下讓微臣來接封蕊姑娘去皇宮診治。”
章連身後站了一些侍衛,最前面的那個侍衛向璇夕行禮,對她說了這句話。
“公主府裡有太醫。”璇夕開口,她沒有直接拒絕她父皇的好意,而是強調公主府有太醫,見章連不肯回去,她便又補充道:“阿蕊隻是傷了神思,公主府裡的太醫如果連這點傷病都治不好的話,父皇也不會放心讓他來我這裡了。”
見璇夕的臉上在她說完話之後出現了一絲愁容,章連立即開口說了話。
他說:“這是陛下的旨意,公主殿下這一次不要任性,快快接旨吧!”
璇夕微微愣了一下,這應該是她的父皇這幾年來頭一回覺得她任性吧。
也是,昨夜她不顧她父皇陳國皇帝的顔面執意要去宮中将趙弦和封蕊接回她的公主府來,想必不管是對于一國公主還是一個女兒來說,她這樣的做法都是“任性”的。
想到這兒,璇夕對着章連微微一笑,她道:“我可以一起去宮裡面嗎?我知父皇很忙......但我還是想進宮去陪陪他。”
見章連不作聲,璇夕又說話,“哥哥也不在樂都,若我還不陪在父皇身邊,我怕他會覺得孤獨。”
“好。陛下肯定也很想念您。”章連無奈,他們的公主總是喜歡在關鍵時候給陛下使些絆子,不過這一次她不管做什麼都不能改變陛下的想法了。
璇夕和章連又客套了幾句,便讓侍女帶他們去封蕊住的那個房間,而她還在原來的房間。
她呆呆地想了一會兒,章連看似同意了她進宮去陪她的父皇,可她并不覺得有多開心。
想必她的父皇也正在猶豫......猶豫到底怎麼處置趙弦和封蕊這兩個宋國人。
其實他們也不能完全算是宋國人吧......璇夕慚愧一笑,她立馬叫來了一個人。
那人就在房間外面,璇夕對他說:“你快去找權佑,阿蕊被我父皇接去宮裡了,我也會去......盡我所能護她平安,希望他快些趕回來吧。”
那人聽後話也沒說,即刻便離開了,走的時候就像一陣風一樣。
璇夕在想,封蕊肯定很危險,不然權佑也不會冒風險将棠十留在公主府打探消息。
還有......因為她的心中也感到了不安,這是她的父皇第一次拂了她的請願。
封府,大火彌天也不見有一個人來滅火。
趙弦就站在院子的中央望着那火,他臉上的表情很少很淡,不知道他在想着什麼,似乎在等着誰來一樣。
權佑趕來的時候,趙弦已經在被燒得快要垮掉的房子裡。
“師兄!你在幹什麼!”權佑朝火中的那個身影喊。
這就是他的好師兄,說什麼阿蕊情緒不穩定需要他陪着,然後讓他去将昨晚發生的事給妥善了,而他自己跑來封府這兒自焚。
見趙弦沒有回答他,權佑又喊:“師兄!你停下來!這件事應當還有轉圜,不是非要做到如此......”
權佑被火阻隔在了外邊。不是這火阻止了他進去拉住趙弦,而是趙弦一定要讓他停下來。
趙弦已經轉過身來面向着權佑了,權佑到這裡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他來了。
“柏洄......”他看着權佑開口,他的臉上一點難受痛苦的痕迹都看不到,像是在火中被炙烤的人不是他一樣。
權佑不太忍心看,他低頭一瞬故意不想去看趙弦,可趙弦叫了他。
他說:“你和阿蕊不必難過,我本就時日不多了。”
什麼?權佑擡頭看着趙弦,什麼叫時日不多?師兄何時傷了?若隻是昨夜與禁軍糾纏,那最多是受重傷,何至于會死呢?
見權佑莫名,趙弦為他解答了,還同以前那樣耐心,“你也知道我受了重傷,本該好好調養複息,不過......”他說着有些惋惜,“沒有時間了!”這句話說得也坦然。
“你又自作主張!”權佑有些惱了,“為什麼你總覺得什麼事都會按你所想的那樣發展下去呢?師兄,我和阿蕊都舍不得你......為什麼非要用這樣的方法!”
“因為這樣......阿蕊才能有一個機會。她才十四歲,我不願意看到她離開我。”
火愈燒愈烈,連權佑的臉上都泛起了紅光。
權佑歎息:“那你就願意你自己離開她,你不怕她傷心嗎?”
“會有辦法的!”趙弦還安慰着權佑,“你們總會有辦法的。”
見權佑又要說什麼,趙弦急忙開口:“你快些回去吧,我已經将我所有的内力都傳給了阿蕊,她現下怕是難受得緊,我不能陪在她身邊......柏洄,你回去吧,總要有一個人守着她。”
“怪不得你說你‘時日不多’,你倒是什麼都打算好了,所以我還是要......”權佑的嘴很艱難地張合着,“看你死在我面前,而要......做到無動于衷嗎?”
“對不起......對你和阿蕊,我感到很抱歉!”
這是趙弦說的最後一句話,試問誰不想好好活着呢?他也想陪在封蕊身邊,或者整一出假死的戲碼來瞞過陳皇,從此在遠處看着她和權佑兩人就好。可是他已經沒有幾天可以活的了,與其再去争什麼,不如如了這位陛下的願,否則他一直都會對留下來的封蕊心存芥蒂而不願意叫她活得自在如意。
他先要保證封蕊能繼續活着,而後的就看她和權佑兩人想要怎麼去活了。
權佑就這樣看着趙弦從容地一步一步往最裡面走去,直到趙弦的身影從他的眼中消失,然後他被火烤得受不住了才往外面跑,跑到外面後他轉身繼續看着趙弦離開的方向。
之後,權佑一直站在那兒站了好久,在他的身上一點傷心難過都看不出來,不僅如此,他還在笑。
他笑他們三人都是這般弱小,連反抗的機會都被趙弦剛剛決絕赴死的這般行為給掠奪了。
他知道師兄讨厭賭這個東西,他也從來沒有看到趙弦去賭過。
可他以自己的死換妹妹的生路,這本就是一場豪賭,這場賭局,誰都無法言說輸赢。
權佑默了默,收回笑容,轉身離開了封府。
今後,他與封蕊無力再争。
離渠宮中,封蕊又回到了這個地方,此刻的她正陷入夢呓之中。
那時她還小,才六歲,已經和她的父親在屋村待了兩年,她漸漸地接受了母親已經離世的消息。
那一天,有兩個人來到屋村。
她起先并沒有想要去看,她正和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春榮一起玩耍。
因為父親想和她一起開啟一段新的生活,所以封蕊在讓她自己盡快地融入屋村這裡的鄉野生活。
“阿蕊!阿蕊!”
有人喊她,封蕊回頭便看到了趙弦,她忽地跑到他那裡去。
“哥哥!哥哥!”她抱着趙弦喊着他“哥哥”,她以為趙弦不會來見她。
封蕊原本以為她的父親看到鐘氻和趙弦後會生氣,但是她的父親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