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名字?”
“古舜。”
“古家堡的人。”
“是。”
“古家堡隻是一時失勢,你怎麼會想來我許家做護衛,會不會有些大材小用了?”
他搖頭不再回答,而他的這個沉靜無言的樣子被她看在眼裡,她覺得無趣,認為她眼前的這個同她一般年紀的少年肯定是放不下他的傲骨不願同她多說話。
古家堡落敗,許家則因助新帝登基,多受皇帝賞識,豔雲的姑姑更是受封妃位,為帝臨岚生下第二子。
豔雲以為,以許家的家世,收留一個不再耀眼奪目的古家堡少主應是綽綽有餘,她曾經也以為她所擁有的一切一輩子都不會改變。
古舜一輩子隻當她一個人的護衛就好了......
陳時二年,豔雲十六歲進宮看望姑姑,等回到許家時,許家已經被禁軍圍監,她也一夜間成為了西樓中的姑娘。
她多次想逃跑,卻都被老鸨抓回去,她想不明白為什麼,隻是一直沒有放棄逃走。
無數次被抓回西樓後,她終于學乖了,在西樓的第一年裡,因為有許家小姐這個名号,她的第一夜尤為珍貴,她其實覺得很屈辱,曾經也想過一了百了,可她從來西樓的達官貴人那裡知曉了一些事,姑姑替許家求情,陛下看在許家往日的擁護之功下赦免了許家,最後隻是貶許家衆人為庶人,其後人再不得入仕。
聽聞家人都安然無恙,豔雲的心也終于安定了一些,可她好像一直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許家小姐在西樓中的名号都傳出去那麼久了,竟然沒有一個人來帶她離開。
而她在知道真相後,開始了瘋狂地報複。
陳時三年。
那晚,豔雲好像已經習慣了西樓中的生活,她展開笑顔面對每一位會給她許多銀兩的客人,因為樓裡的姑姑告訴過她,等她攢得了許多銀錢,便可以給自己贖身,然後離開西樓,而她為了盡快脫身,也逼自己在一早就接受了身在西樓要經受的一切。
可是......為什麼?好些人都接受了她這個從前風光無限的許家姑娘淪落成為風塵間的女子,就連她自己也接受了,可她心心念念,每日都想着的家人卻不能接受。
已被貶為庶人的兄長為求得一個經商的機會而走進了從前家風不允許家中子弟走近的風月場所,豔雲以為苦盡甘來,她終于等來了人接她。
可兄長不是來西樓接她離開的,兄長一看到她那時的模樣便開始數落她,好像要将他自己心中的不平一起說出來,兄長還說,他說......
“早就聽說西樓有一位我們許家的姑娘,還以為是那些想看我們許家笑話的人傳出去的,今日一見果然是小妹你啊!”
“大哥哥.....”
豔雲聽到這樣的聲音隻覺心酸,她朝前一步抱住了她的兄長,就像從前那般,就當她想在兄長面前訴訴這一年以來心中的苦楚,她的大哥哥卻忽地推開她,那樣子就像是在推開什麼髒東西一樣,豔雲愣了,她眼中的那滴淚便一直停在那裡。
“我們許家可沒有你這樣堕落煙花之地的女子,若你心裡還有父親母親,便自行了斷吧,還能掙個貞烈的好名聲。”
兄長說完,連忙從那些看熱鬧的人當中借來一把小刀,最後連話都不屑再說,手起刀落,割袍斷義與豔雲斷了幹系,當真是為許家掙回了一點“好名聲”。
而豔雲就在那樣哄鬧的聲音中又在原地頓了好久,很久之後她才像個沒事人一樣回了房間,那些看好戲的人見她神色又恢複正常,那些戲語和不堪入耳的聲音也持續好長一段日子。
可豔雲不懂為何要為了許家的那點好名聲而結束了她自己的生命,難道失了身就表示沒有了貞節嗎?
她才不會因為其他人的話就放棄了呢,就算這個人是她的家人。
她從小所學的可不隻守着自己的“貞節”,于失身來說,她更在乎的是究竟還有沒有自我,對她來說,剛來西樓的那段最艱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任憑誰也别想叫她放棄,憑什麼就隻有她被送到了西樓,她非要知道為什麼!
經過一番努力,豔雲終于見到了那時唯一能夠救她出西樓的人,姑姑為許家求情而失了聖心,但陛下念及姑姑往年的忠心隻讓她去太廟思過。
豔雲以為姑姑答應見她,必定會派人來西樓接她,可她沒想到姑姑竟會屈尊來西樓見她這一面。
“姑姑!”
看到姑姑的瞬間,豔雲立馬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