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時走?”
“一早便走。”
“那……長兄……”
“長兄一會來。”
蘇盛竹的心仿佛被人揪住,悶悶沉沉的。
二人沒再說話,其實說來奇怪,她與蘇紀诠本就沒多少話可說,幾次談話都不太愉快,更别說反過來利用她的事情。
她是個小氣人。
直到蘇紀鞍推門進來才打破這沉默的場面。
多日不見,蘇紀鞍憔悴不少,往日神采奕奕的臉上不知是否因病纏身的緣故,眉眼間多了些許抹不開的憂愁。
蘇盛竹委屈湧上心頭,眼波流轉,淚水決堤,黏黏糊糊喚,“長兄。”
蘇紀鞍一見到她,心瞬間柔軟下來,坐在榻前伸手将人擁在懷中,“傷口還疼?”
蘇盛竹趴在他的背上哭,輕輕搖頭,“不疼。”
“那便好。”蘇紀鞍反倒體驗了把‘近鄉情怯’,肚中種種關懷,見到人反倒不知說些什麼。
蘇盛竹松開他,“我聽阿兄說,你們明日便走。”
“嗯。”蘇紀鞍道,“離開時日已多,該回去了。”
蘇盛竹點頭,“也是,長兄回去可千萬保重身體,别在不分白天黑夜喝酒玩樂。”
蘇紀鞍順了順她的青絲,眼眸中是不加掩飾的關懷,“好,我謹記。”
“咳咳”一聲輕咳打斷二人。
蘇紀诠已起身作勢要走,見蘇紀鞍沒有要走的意思,‘好心’提醒,“兄長該走了。”
蘇紀鞍沖他翻了個白眼,“要走你走,關我何事。”
蘇紀诠道:“時辰不早了,萬一被人撞見隻怕傳出去不太好。”
蘇紀鞍滿臉不在意,“怕什麼?這一院子不都是蘇家人嗎?”
蘇紀诠蹙眉。
“若是尋常人家,聞子時那家夥會好心相救還提供食宿、各地尋求名醫救治?就算他真這般好心,我那日來,他同楚良躲在屋内不出來,聽着我怒火中燒無故毆打無我不相幹的侍女無動于衷?再說了楚良那個大嘴巴怎可能不說出去,你既知曉又何必在這惺惺作态。”
蘇紀诠沒想到,蘇紀鞍大病一場,腦子居然靈光了不少,居然還能想明白這個。
可在此情此景下,一時間他竟不知該欣慰還是該惱怒。
蘇紀诠暗自腹議,方才也沒見蘇盛竹對自己這般情深義重,問話都像在詢問陌生人,傷懷落淚也與他無關,他對她哪裡不好嗎?
蘇紀诠暗暗生着悶氣離開。
蘇盛竹卻愣住了,船上受傷那日的場景在她腦海裡重新上演,或許是那日過于慌亂,又或許是回到現代後的記憶太多,她對那日發生的事情記憶有些模糊。
往事一幀一幀上演。
“你說想離開,我定傾盡全力帶你走。”
“有事随時找我,我始終在。”
“别怕,有我在。”
“别去。”
楚良罵她,綁匪掐住她的脖子,楚良喊她的名字。
對!
當時楚良喊的是“蘇盛竹”這個名字。
還有記憶最後的最後,楚良的那句,“有什麼怨氣想發洩,去京城蘇家找人。”
聞子時當時在場,再加上蘇紀鞍說的,他來時風風火火,對她的侍從拳打腳踢。
按照他的聰慧不會想不到這中間種種緣由,那他跟她說這些做何?
他既然知道她頂替了盛竹的身份,還過來跟她說他與盛竹過往情意綿綿。
她想不明白,總不能過來跟她介紹盛氏聞氏兩家關系情況吧。
總感覺他沒這麼好心,那他到底圖謀什麼呢?
蘇紀鞍将遊神的她喚回,“可是累了?”
蘇盛竹目光先是茫然,而後輕輕搖頭,“不累。”
蘇紀鞍自顧自地将被褥裹在她身上,“天涼日後裡的添衣,書院裡不能帶侍從,你照顧好自己,若是有事随時寫信,受了委屈難過就回家,我等你。”
蘇紀鞍的目光始終沒看向過她,盯着被褥上的祥雲紋紅了眼眶。
蘇盛竹心頭一軟,擡手将人攔進懷裡依偎在他的胸膛上,“兄長日後也要照顧好自己,酗酒傷身。”
蘇紀鞍悶悶應下。
外面不知何時起風,卷着樹上的殘葉飛舞,而一扇門窗将與屋内溫馨戛然不同的寒冷隔絕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