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她高聲道,因着手邊再無東西可砸,她更是怒到拍擊着扶手。
可即便是如此,她也沒從椅上下來過。
這番景象在長樂宮是家常便飯,幾乎每隔幾日就會上演一次。
居住在長樂宮的是七皇女西晴玥,性格陰沉,不喜與人接觸,若是有不識趣的宮女靠近她,少不得要挨一頓打。每個在長樂宮的宮人都想着盡早離開長樂宮,不願在這座宮殿内伺候着她,倒不是因為她的性格難以忍受,在衆多皇女之中不乏有經常打罵宮女的,七皇女隻是其中之一。
之所以不願留在這裡是因為沒有任何的前途可言,七皇女并非長在皇城,她是三年前由西晴女帝從外頭帶回來的,之後西晴便多了一個七皇女。一開始都認為七皇女有不凡之處,定是招女帝喜愛的孩子,宮中的人均是看風向行事的,一瞧見這個七皇女便一窩蜂湧了過來,可七皇女對于她們的投誠并未放在心上,雖有女帝的寵愛,可她在整個皇宮之中的處境甚至比不過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凡是宮裡的主子幾乎都能壓她一頭。
幾年來,長樂宮的宮人接連減少,到了今日整個宮殿裡伺候的人也不過十五個,加之一個二皇女新送來的,如今變成了十六個。
七皇女脾氣本就不好,自打半個月前七皇女西晴玥從二皇女西晴蕾領回一個醜丫頭,七皇女更是比往常要暴躁許多,每日待在宮中,上一秒瞧着還好好的,下一秒便直接抓起了就近的東西往地上砸去。若是砸到人,她會露出一副疑惑的模樣,可接着她就立馬哈哈大笑起來,然後抓起手邊的東西往人身上砸去,一邊砸還一邊笑着,看着宮女四處亂竄躲着她時笑得會更起勁一些;若是沒能砸到,她會闆着臉一直到手邊的東西全部砸完後,然後翻臉不認人厲聲喊一聲滾。
幸而七皇女嫌棄宮女們近身照顧,不讓觸碰,若不然遭殃的恐怕就不隻是她手邊的東西了,而是這整個屋子裡的東西。
“今日七殿下又開始鬧了。”
宮女小聲嘀咕着:“自打那個家夥被殿下帶回來後。殿下整日都在鬧,再這麼鬧下去,貴君那邊少不得又要怪罪下來了。”
兩人将目光看向了後-庭,先說話的宮女抱怨着:“還不都怪她,生的這麼醜。”
“便是因為醜,不然哪能在七殿下身邊?”
“你們怎能這麼說?”忽然有道聲音插了進來,兩人立馬住了嘴,她們彎下了身,恭敬喊了一聲來人,“散夏姐姐。”
大宮女冷眼看着她們,說出的話卻與她冰冷的模樣截然不同,“這是二殿下對七殿下的一番良苦用心,七殿下身有殘疾,是上天瞧七殿下太過優秀所以才讓她與常人不同,二殿下專程尋了全國殘疾之人送與七殿下,這分明是二殿下對七殿下的愛護。”
她們說的人是在外邊侍弄花草的宮女,面貌醜陋,燒傷的痕迹占了她的整張臉,蔓延至下,就連身體也沒有幸免。
她是五日前被七皇女領回來的人,從二皇女西晴蕾處。
二皇女故意找了二十個身有殘疾,面貌醜陋的人送給七皇女,說是這種人才和七皇女這個殘廢相襯,七皇女氣壞了。
二十個,七皇女選了一個,恰好是其中渾身都是燒傷痕迹的宮女。
被帶回長樂宮後,她就被七皇女扔到了宮中角落裡,她也識趣,知道七皇女不喜她,便也不湊上前,安分在這宮中做個啞巴人。
可能醜陋便是原罪,同屋住的其他宮女總是欺負她,誰都不願與她同住,七皇女身邊的大宮女便将她單獨調出,讓她住在了宮中的一處雜物房中。長樂宮中的宮人比其他宮殿都要少上許多,閑置的房間更是一開一大把。大宮女面上雖然不說,可她也知道對方和那些宮人一樣,不喜歡她。
雜物房有許多年不曾清理過,推開門的那一瞬塵土飛揚,她有那麼一刻想拔腿轉身就走,但身邊的大宮女冷漠的話語制止了她心底的沖動,她并沒有那個資格去那樣子做。
大宮女走後,雜物房外就隻剩了她一人。
她養尊處優慣了,并未幹過這種活,哪怕身體已經換了一具,可那些壞習慣還是被帶了過來。
又髒又亂便是她的第一印象。
比起身上的那些燒傷痕迹,更讓她受不了的是要在這個狹小又肮髒的小房間裡待着,不管再怎麼受不了她還是得忍着這份受不了,因為她沒有第二個選擇了。或許是有的,比如現在立馬去找個地方尋死,然後睜開眼又是另一個人。
不過那樣子太窩囊了,總有種自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的感覺。這話說起來或許顯得虛假,更多的原因應該還是因為死的時候太疼了。
好在她雖然養尊處優慣了,但也并不是一個懶惰的人,她花了一晚上清掃好了雜物房,在這個哪怕有着許多空房子,除了大宮女以外的人最少都要兩人同屋的西晴國内,她簡直是以着不匹配的身份享受着高一等級的待遇。
不過收拾出雜物房的第二日,她幹活時總是打瞌睡,好在沒人發現。
因為那些人全都不願靠近她,更不願與她說上一句話,好似隻要與她說了那麼一句話或是看上了那麼一眼,自己就會變得醜陋無比。
她被指派的工作一直是在後-庭打掃,侍弄花草,她不被允許到前庭去,原因是她生的醜,出去會吓到人,但又不能直接趕走她,因為她是二皇女塞過來的人,哪怕七皇女再怎麼讨厭,再怎麼不願,也隻得乖乖收下這個二皇女用來侮辱自己的醜宮女。
她倒也不覺得自己生的醜,隻是運氣不好,幼年遇見了一場大火,能活着已是幸事了。再者,她也瞧不見自己的臉,害怕的是他人不是自己,也沒必要因為這張滿是燒傷的臉覺得低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