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早就沒有意義了的打坐姿勢,沉默地呆在夜幕中,腦子裡浮現的是篝火,美酒,以及一些談不上是好是壞的回憶。
……
三百年前,戈壁石林
環光咒下,趁着離星遙閉眼盤身打坐之際,墨塵悄悄點了根火燭向片岩外走去。
“不睡覺,去哪兒?”
離星遙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墨塵吓了一跳,趕忙回頭解釋道:“在附近撿點東西,很快就回來。”
想到方圓數十裡内的煞血蟲都讓自己除得差不多了,離星遙點了點頭,同時叮囑:“别走太遠。省得一會兒還要去找你。”
“好。”
墨塵說到做到,果然沒過多久就回來了,隻不過回來時懷中還抱着一堆死掉的煞血蟲屍體。
離星遙看到時簡直震驚了:“你撿它們幹什麼?!”
墨塵小聲答道:“想生個火,這裡沒有樹枝……隻有這些東西能點着了。”
“……”
離星遙簡單打量了墨塵一番,感覺他穿得好像是有些單薄,便隻當他可能是冷了,由着他去擺弄那些屍體了。
離星遙重新閉目靜修,可沒過一會兒,又被一陣烤肉的香氣引得睜開了眼睛。
他望向火堆,隻見墨塵正聚精會神地烤着一塊不知是什麼的肉條。
離星遙心叫不好,忘記這家夥一直沒吃東西了!
他現在不會餓急眼了,打算把煞血蟲烤來吃吧?
離星遙趕緊起身走到篝火旁,從身上摸出來了一個小藥葫蘆扔給墨塵:
“接着!這是辟谷丹,給你備的,吃一顆可保一月不餓。”
墨塵面露感激地接過藥葫蘆,将其收進了儲物袋,然後繼續專心烤肉。
見此情形,離星遙有幾分上火,他直接奪過了墨塵的肉條,怒道:
“邪物不能吃!你個蠢貨是想被怨氣感染嗎?嗯?這是什麼?”
離星遙仔細看了看手上烤肉,感覺好像不是煞血蟲?
墨塵擡起頭,眼神無辜,語氣平靜:“兔子。”
“啊?”離星遙更懵了,“哪來的兔子?這裡怎麼會有兔子?”
“我帶來的。”
“你帶了隻兔子來?”
離星遙覺得自己有點跟不上墨塵的思路了。
“嗯。”
墨塵把儲物袋再次拿了出來,從袋中掏出了好些隻風幹的野味,有野兔、有山雞、有麻鴨……
離星遙扶着額,表情十分不爽:“你來這兒郊遊呢?不帶些能保命的東西,帶了一堆什麼亂七八糟的!”
墨塵彎眼望他,淺淺微笑道:“我還帶了酒。桃花醉。”
“……”
離星遙沉默了兩秒,而後伸出手去:“把酒拿出來。”
篝火前,常年禁食的靈淵宗天驕熄了法咒,左手兔腿,右手酒碗,吃得盡興,喝得也盡興。
待又添了一碗酒後,離星遙望向一旁安靜坐着的墨塵,問道:“你怎麼不喝?”
搖曳的火光映在墨塵五官明晰的臉上,他垂着頭,眼眸中帶着惑人的流波。
墨塵低聲開口,聲音溫潤而坦誠:“我不會喝酒。”
“哈哈哈……”離星遙有些醉了,拍着墨塵肩膀調侃道:“那你帶酒來做什麼?難不成是專門是為我準備的?”
“嗯。”
墨塵聲音很輕,轉頭看離星遙的目光卻有些熱。
離星遙被他盯得不自在,随口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喝這酒?”
墨塵移開眼,又一次垂下頭:“猜得。”
“猜得真準!再來一碗!”
離星遙笑着伸出空碗,墨塵自覺舉起酒壇幫他滿上。
離星遙玉面染霞,拽住身前倒酒人的衣領,将對方拉到自己近前:“此酒不凡,你從哪兒弄來的?”
後者任由離星遙扯着自己,似乎是很喜歡這種彼此呼吸交錯的咫尺距離。
直到感覺離星遙快要不耐煩時,才開口回道:“藏酒閣偷的。”
離星遙松開了手,哈哈大笑道:“你這人還挺有意思的!”
他托着酒碗,仔細端詳起墨塵,心中冒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他問墨塵:“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墨塵眼睛亮了起來,快速地點了點頭,整張臉上寫滿了期待。
他有很多話想同離星遙說,但又不知道從哪裡說起才最好。
這一猶豫,就錯過了最佳開口時機。
不等他作答,離星遙已經自顧自地收回了視線,口中呓語般地喃喃着:“是在哪兒遇見過來着……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便索性不再去想。
離星遙一口飲盡碗中酒,隻覺已經有許多年,沒有像此刻這般無拘放松過了。
他抽出腰間赤華,飛身而起,躍至篝火前的空地。
寒夜如水,千鴉殺盡,玄衫赤劍的絕美男兒立于岩下,面容清冷宛若世間明月。
他靜氣凝神,斂息撫劍,劍勢起,劍意落。
長劍若遊龍,時柔時利,忽急忽緩;劍客如紅蓮,如佛如魔,似祥似業。
不合時宜的劍舞,在風聲嗚咽的鬼蜮中恣意揮展。
此間的唯一觀者神情癡迷,他拾起一截未燒盡的邪物鬼骨,刺上幾隻小孔,悠揚樂聲随之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