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星遙移開視線前,拉着燃燒人頭的鎖鍊默然收回。
此時,墨塵其他幾根鎖鍊上的人頭業已全部點燃,燒得通紅的鍊條,挂着一串串火球,對着主人身後的古樹發動了迅猛攻擊。
鬼母的火焰對人木有着緻命的殺傷力,火鍊所至之處,枝葉、樹幹一觸即燃。
不多時,困着墨塵的整棵大樹轟然倒下,火勢從一棵樹蔓延到了另一棵。
墨塵從半空中掉下,憑借鎖鍊勉強爬出火海。纏着他啃食的人頭,在所依附的人木接連起火後,逐一墜地消亡。
“孩子們!我的孩子們!”
時顔失聲大叫,沒了先前的冷靜。
她的失控緻使鬼火在殿中亂竄,一衆千年人木在頃刻間焚燒殆盡。
滔天火光中,墨塵支着鎖鍊,搖搖晃晃地走到了離星遙身後,低聲問道:“把劍給你?”
離星遙沒有回頭,隻淡漠地答了句:“不需要。”
“那就閃一邊去。”
墨塵聲音虛弱,聽不出感情,他目不斜視地路過離星遙,徑直走向南融。
南融被墨塵的狀态吓了一跳,驚訝他傷成這樣居然還能走動:“墨塵兄,你……還撐得住嗎?”
墨塵沒理會南融的提問,直截了當地說道:“你再用水流圍住那女鬼一次,我有辦法解決她。”
南融本欲細問如何解決,但見墨塵一副随時都要倒了的樣子,索性決定陪他賭上一把。
反正自己此刻也沒什麼好辦法,倒不如看看墨塵能不能行。
南融運氣,時顔周圍重現一圈流水,流水靜默,閉目女鬼沒有在第一時間發覺。
水圈這次未升騰成水幕,而是變作了無數條細密水繩,捆住了時顔的手腳、軀幹。
喪失愛子的鬼母全身上下都是火焰,水火再次對撞,兩方都拿出了真本事。
南融吃力地對同伴叮囑道:“墨塵兄,你動作快點,我最多能拖住她一炷香的時間。”
“足夠了。”
墨塵從儲物袋中取出一隻素淨白瓶,而後慢慢挪步到水圈外側。他打開瓶塞,将裡面的清澈液體,一股腦地倒進了水圈之中。
南融頓覺體内一陣灼熱的刺痛:“嘶!你倒了什麼東西?怎麼我這麼疼?”
“忍着。”
墨塵席地而坐,沒有力氣多解釋一個字。
南融表情抽搐,想抽身,卻發現自己動不了,隻能被動地持續對時顔輸送鬼力。
他驚慌道:“墨塵兄,你是在對付女鬼嗎?不會是因為我說了你兩句,就想借機報複我吧?咱們是盟友啊,你不能這麼對我!”
墨塵不言,隻專心盯着看時顔的反應。
他白瓶中裝得是仙界的靈河水,此水專克鬼火。
當然,凡是仙界之物,對所有鬼怪都會有不同程度的傷害。隻是南融的死活,從來不在墨塵的考量範圍内。
有了靈河水的加持,時顔的火焰逐步衰退,系在她身上的水繩猶如千金重物,壓得她無法喘息。
但僅是如此,仍不能将千年女鬼完全制服,她轉向坐在離自己不遠處的墨塵:不行,答應那鬼的事還沒有做完!
時顔集中鬼力,霍然暴起,她用盡全身力氣,以最後的火焰沖開了身上的全部枷鎖。
蒸騰的熱浪将女鬼長發吹起,她凜然的氣勢震懾住了鬼力耗盡的南融。
他本能地向墨塵求助:“墨塵兄!怎麼辦?”
南融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時顔的鬼力當下也已基本耗盡,她沒有心思去管旁的,隻想盡快完成鬼王交代的任務。
她正對墨塵,手中多出了五枚不屬于自己的暗器。
墨塵警覺,立即起身,掌心一樣握着顆多色圓球。
時顔按照鬼王教給她的方法,以特殊技巧将暗器依次投出,薄而利的銀片們極速旋轉着滑向墨塵。
後者艱難閃躲,五枚危險的銀片從他身側一一擦過。
此時,墨塵的雙目已然充血失焦,隻能模糊地辨認出時顔的方位。他深知若再不主動進攻,自己便沒有機會了。
待到避開所有暗器的攻擊後,身形不穩的墨塵,驟然操縱鎖鍊刺向時顔。
時顔立身不動,她聽着耳畔呼嘯的風聲,露出了解脫的微笑。
“啊……”
一聲輕呼後,時顔倒地。六根雷電鎖鍊貫穿了她的胸膛。
“啊!”
接着又一低聲慘叫,折返飛回的暗器從背後奇襲了墨塵,他這次沒能躲過全部銀片,大半條右腿被當場削去。
中招之時,兩隻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矮小精怪,擡起仙君的斷腿,一溜煙小跑出了門洞。
墨塵無力去追精怪,在被暗器擊中的刹那,他将手中的圓球扔向了時顔。
圓球在時顔身前炸開。
身披嫁衣的女子,臉上沒有絲毫的悲傷或是驚懼,她笑容平靜:“答應你的事我做到了。我終于可以去找他了……”
千年女鬼如同熄滅的焰火般無聲消散,她的離去帶走了周圍的所有的光亮,整座大殿一時間陷入了黑暗。
然而沒過多久,一條光帶從時顔消失的地方升起,它拖着閃耀的光尾,一路飛到大殿頂空,在制高點處,燦爛綻放。
霎時間,無數光點縱橫交錯,奔騰閃耀,宛如星河。
南融仰頭望向上空,感慨道:“美人姐姐走得好生浪漫呐!”
隻有離星遙知道,繪制這片星空的不是時顔,是墨塵。這是墨塵為他準備的慶祝賀禮。
仇恨中的鬼王早已忘記了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但殺死他的仙君卻還記得。
離星遙隐在黑暗下,凝視着頭頂的星星點點,耳邊隐約又聽到了那句:“離師弟,以後的每年今日,我都可以為你點亮星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