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少年早已安靜下來,他挑眉瞪着來者:“你做什麼東西做了那麼久?不會是給我做得刑具吧?”
墨塵氣未全消,捏着離星遙下巴,恨聲道:“下次說不定真會給你做刑具。”
“随便。”
離星遙厭惡扭頭。
墨塵讪讪收回手,将三隻鑲有玲珑銀鈴的圓環舉到對方眼前:“想讓我給你解開束縛,就先幫我個忙。”
離星遙轉回臉:“什麼忙?”
墨塵随便将一隻圓環掰開,環尾兩端露出細細尖刺,他道:“将這三隻環分别挂到我左邊的耳門、聽宮、聽會上。”
離星遙看着環上的銀鈴與尖刺,心中了然:墨塵快聾了。這是在想辦法增強聽力呢。
他眼帶嫌棄道:“你自己不會穿孔啊?非要弄我一手血。”
墨塵:“我找不準穴位。”
“啧!”離星遙更加嫌棄,轉念又嘲弄道,“你讓我幫忙,不怕我借機狠狠弄疼你?”
墨塵眯眼,盯着離星遙道:“不怕。你肯定會那麼做。”
離星遙:“那你還讓我來?墨塵,你不會是有什麼受虐傾向吧?”
被譏諷者并不惱,隻冷聲問道:“幫還是不幫?”話裡帶着“不幫就别想讓我松開你”的威脅。
離星遙白眼道:“你不給我把手解開,我怎麼幫你?”
墨塵依言拆掉捆仙繩,卻沒有撤走鎖鍊。
離星遙不滿:“把你的破鍊子也收了。”
墨塵果斷拒絕:“不行,全解開,我怕你會變卦。”
離星遙聞言沉了臉。
眼看他馬上要發火,墨塵快速将耳環放進他手中,而後自己背身坐到他跟前:“開始吧。”
離星遙攥着圓環,血壓飙升:真是越來越煩人了!
他壓下怒氣,暗想趕緊弄完拉倒,去下一層再收拾他。
不知是不是受心情影響,離星遙覺得墨塵垂在耳邊的散發也很讨厭。
将它塞到耳後,沒幾秒它又滑到前面,來來回回反複遮擋他的視線。
離星遙不爽,猛拉手邊烏發,疼得墨塵被迫轉頭,一臉莫名其妙。
離星遙兇道:“把你頭發束起來,太礙事了!”
墨塵語塞,隻得又掏出一根素白發帶遞過去。
離星遙一把推開:“難道頭發也要我給你弄?”
墨塵點頭,亮出十根快看不出血痂的長指:“我手指疼。哦對,手腕也讓你折斷了,還沒完全恢複,不方便用力……”
離星遙:“你覺得我信嗎?”
墨塵:“……”
離星遙:“……”
二人相互僵持。就在離星遙感覺自己快抑制不住,再将墨塵手腕掰斷一次的沖動時,墨塵忽然開口了。
他一改先前的敵對态度,垂着頭,聲音悲涼:“離星遙,時間不多了,咱們很快就會永别。你就當是看在過去的情分上……”他梗了一下,“最後再給我留點回憶吧。”
離星遙輕笑,笑中半數嘲諷半數苦澀:“咱們還有什麼情分?你要這種回憶又有什麼意義?”
墨塵不再說話,手中仍是舉着發帶。
接與不接,随對方定奪。
猶豫再三後,離星遙抽走了那根樣式簡單的白色布條。
他慢慢理着墨塵的長發,心中思緒萬千。
久違的平和氣氛,令墨塵感到失真,他仰起頭,定定望着走神的心上人,輕聲問道:“在想什麼?”
離星遙低頭看他,表情說不上喜悲:“在想你我曾經也是過命的交情,怎麼最後就鬧到了此般境地?”
墨塵無話可答,隻繼續注視着對方。
離星遙伸出一隻手,在下方人眼眸處繞來繞去。
琉璃球般的淺色眼珠,似一汪未被打碎的撩人春水,靜靜地躺在眼眶裡,很好看。
墨塵望着上方,眼睛一眨不眨。
想着若是離星遙提出想要自己的這隻眼,自己大概會立刻挖出來送給他吧。
隻是那樣,他就再也無法看到他了。怎麼辦……
幸而,離星遙不想要這隻眼,他收起手,低低喚了一聲:“墨塵……”
頓了許久,才又接着道:“你可真該死啊。”
墨塵不再仰頭,坐直身體,閉上眼睛:是啊,我的确該死。
離星遙為身前人束起了烏發,戴上了鈴環。
從始至終,二人再未講過一句話。
結束後,墨塵依約撤回了縛在離星遙身上的鎖鍊,他将從金色守衛處得來的鑰匙,插入廳中巨門鎖眼。
門扉開啟,旋梯再現。
臨行前,少年與仙君相互對視,其中意思不必言明:
跨過這道門,你我依舊是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