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嗎?她不敢問出這句話。
緊張在有榮與焉,地下沒有學員不向往為回到地面添磚加瓦,倘若她真的成為這其中重要的一塊磚,她将托舉起未來所有前行的人類……
可倘若不是,她的實驗或許就成為孔唯口中的那個錯誤方向。那時她沒用了,顔尋之不知道她會怎麼處理她。
做着浦歲的替身繼續得到好的待遇,成為暫時失敗但在未成功前需要留存的結論,還是徹底淪為實驗廢品?
顔尋之對自己的界定模糊起來。
鍊接哨向明明應該是最親密的存在,她卻從頭到尾都清晰明了的知道自己不了解孔唯,她對她的所知不過滄海一粟。
有時甚至會恍惚,她到底算她的鍊接哨向嗎?
出身等級差别太大的問題暴露無遺。顔尋之隻能看見她想讓她見的,認識她默許認識的,知道她可以知道的。
她習慣于默認比孔唯低一階的身份,敬仰她,擁護她,畏懼她。
孔唯模棱兩可,“等你徹底痊愈後,我會安排幾次全面檢查,也可能還要上地面……南方上地面比較麻煩,過兩天我可能拿申請過來簽字。”
顔尋之沒有異議,“如果你着急的話,藥物代謝後就……”
胃部一陣痙攣,她趕忙跳下床沖去廁所。
卧病在床,藥劑都是減量的,優先供應其他人。顔尋之根本沒吃什麼,靠喝水維持飽腹感,此刻抱着馬桶,哇哇吐水。
胃部抽搐,不斷作嘔,很快吐了個幹淨。她蹲在地上,撐在馬桶邊的胳膊有些顫,虛浮的幾乎要栽下去。
孔唯扯了她一把,把她拉住,“沒事吧?”
顔尋之擡頭。
生理反應,她眼眶紅紅的,眼中蓄水,胸腔劇烈起伏。喘了一會,借着孔唯拉她的力量起來,搖頭,“沒事。”
有些暈眩。她去洗手台捧水漱了漱口,又撲了兩把冷水在臉上,果然清醒許多。
透過睫毛懸挂的水珠,從鏡子裡看見孔唯身型輪廓。顔尋之感到注視的目光,抿嘴道,“我真沒事。”
剛說完就是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她掐了下手心,不想立刻被打臉。
然而整個脊背都悶痛起來,顔尋之幾乎已經很難站直,唯有微微彎腰才能緩解這種疼痛。
她被迫趴在台案邊幹嘔。
一雙手落在她後頸。
指腹輕撫過後頸,像安撫一隻貓。孔唯的精神力注入,她的精神瞬間感到松懈,聽她道,“轉過身來。”
顔尋之乖乖轉身,她一隻手還搭在她後頸,另一隻卻已如同禁锢般圈住她的腰。
“你幹嘛?”她覺得不對,下意識想脫離,“我真沒事,可能是吃壞了……”
緊接着疲憊感襲來,眼皮立刻發沉,她甚至沒來得及把後半句說完,膝蓋一軟,差點咕咚跪下去。
孔唯一把撈住她,将她腦袋扶上自己肩膀,那手法堪稱娴熟。
顔尋之輕微抽搐,掙紮了下,“你别……”
“你精神太緊繃了。”孔唯像主宰者,不理會她的反抗,“先休息吧,你的狀态也不适合參與實驗。”
這一覺相當漫長。
沒有夢,卻有知覺。被浸入無邊的黑夜中,四面皆默,顔尋之明明知道身在夢中,無論如何掙紮都難從夢中醒來,最後隻能随着那空洞無盡墜落下去。
醒來才發現不過隔天,監視器上顯示她的睡眠質量極好。
舒遲的死亡似乎被沖淡了,她再回想時,感覺恍惚而輕浮,心髒隻剩一點酸澀。很快被房間縫隙中竄入的冷風掃去,幹幹淨淨,什麼都沒留下。
顔尋之眨眨眼,掉下兩滴淚來。
她停了會,抹了下下巴,望着被褥上洇濕的那塊,不知道這算不算鳄魚的眼淚。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自己這會像個假人。
孔唯的能力太強了。她覺得後怕,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無知無覺就被接受。
說好的申請沒到,孔唯連續好幾天沒出現,桑挽音也沒來,其他人更是不認識。顔尋之未免躺的有些無聊,趁遵循醫囑複健的時間,很快跟醫療員聊的熟絡。
沒了那張好面皮,十有八人都是随口聊聊打發時間,交心不如從前順利。顔尋之能覺察出,反正不上心,也不在意,還有些稀奇。
原來沒那些隐形照顧的人生是這樣的。
确實沒以前便利,好在也沒存在感,不會被人記住,愛扯什麼扯什麼,轉頭就忘。
顔尋之跟人聊了四天,第五天來登記時照舊得先翻床号找名字,昨天聊了什麼更是完全不記得。
她還挺享受這種體驗。
由于修複生長液的作用,第三次蛻皮之後,不需要整形,她就已經依稀能瞧出原來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