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六十四個,回來十六個。顔尋之這絕對算奇迹了,領着一堆人在地面風沙中逗留了快三天,除去有個倒黴蛋在家門口被槍殺了,最後還能平安回來倆,以一己之力拉高了地面時長存活率。
有支隊伍本來就死的死傷的傷,撤回起風又遇異物,失聯後大概全軍覆沒了。
在家門口殺人的地自當然被摁倒了。
遠的抓不着,都跑臉上來了,再抓不着也太丢人了,地下城就真該被颠覆。
地自不屬于人,聯邦對此類異物的判定是無認知,審判及教化無意義,不會上庭審。但沒在地面直接斬殺,壓回來肯定是有别的意思,顔尋之有點好奇,臨門又不敢打聽……
她做賊心虛。
活着回來了兩個哨向,她這兩天正在緊鑼密鼓編造着關于“為什麼精神力這麼強悍”的謊言,争取使其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完全不敢跟地自沾邊,雖然她還沒偷,但生怕有人把他倆聯系到一起。
精神疏導是新兵給她疏導的,聯邦的免費心理疏導顔尋之也沒敢去。
雖然她自覺嘴還挺嚴,頂不過心理疏導的那群人都是專業人精呀!
況且聯邦提供免費心理疏導,不過是因為這次死的人太多,很多哨向被迫向她這樣在風沙中做出選擇,心理壓力很大。
顔小哨兵對此沒什麼感想,她已經完全好了。
沒留下什麼起伏,這場心理輔導本也是可有可無。
直到某天晚上驚醒,顔尋之冷汗漣漣。
她不是被地面吓醒的,她是被自己吓醒的。
在夢裡,她的身影跟孔唯糊化,孔唯笑着朝她伸手,臉上疤痕扭曲,夢境顯出一種平靜的猙獰。
她問,“你為什麼怕我?”
“……你不是同我一樣嗎?”
顔尋之猛的坐起,按住砰砰狂跳的胸口。
頭暈目眩,她記憶忽然向前翻閱,想起自己第一次帶隊在地面做放棄的決定,那時衣榮也在,她還覺得有些尴尬。不知不覺,竟已習以為常,做下決定時連猶豫都不曾有。
甚至在留觀室時,她還想要……
房間漆黑,睜眼和閉眼沒有分别,她雙手覆在眼睛上,用力的摁了摁眼眶。
感覺快要浸沒在這黑暗中,化為千萬影子中的一片,再也無法分辨。
“怎麼了?”
新兵被她動靜吵醒,順手把燈打開,眯着眼往上看,“你做噩夢了?”
燈一亮,好像一切都被驅散,消失殆盡。顔尋之抹了把額頭滲的汗,深呼吸平複下來,“沒事。”她把燈關上,“做了個夢,睡吧。”
新兵哦了聲,躺回去。
停了片刻,忍不住道,“要不你還是去做個心理疏導吧,心理問題很重要,好多底下哨向退役後都有創傷,就是沒及時疏導,你别這麼不重視……”
“……”顔尋之感覺新兵跟她待久了,話好像越來越多了,“你好操心……别當媽了!我比你資曆深哎。”
她頓了頓,又補充,“我心裡有數,放心吧。”
對精神力被暴露很是緊張了一陣,草稿打了一籮筐,傳到她耳朵裡的消息卻是讓她準備一下,做這幾年在地下的工作陳述報告。
顔尋之想,那兩個哨向沒說。
還好,她也不算給自己救了個麻煩回來。
參與探索都可以在升值和拿更多錢中二選一,顔小哨兵選了升職,然後迅速投入了緊鑼密鼓的述職準備中。
——對了,述職。
古廟的事,她沒寫進地面報告裡。
有被打回過無數次前章,顔尋之這次幹脆沒在報告上浪費時間。聯邦表面上就兩個派系,實際争鬥起來裡面彎彎繞繞關系複雜的三天三夜都講不完,指不定誰就把她卡了。
但利益總是不會錯的,地下城的利益跟所有地下民衆都緊緊相連,古廟的發現必然會動搖人心。聯邦這麼多年一直強調地下的正統和集體,顔尋之隐約有種預感,聯邦都知道。
隻是大部分人都不需要知道這些,或者說,最好不要知道。
如果地下連正統性都不複存在,哨向還會這樣甘願的、前赴後繼為了那虛無缥缈的傳承為聯邦賣命嗎?
如果人類早可以清醒的在地面生存,聯邦真的是因為輻射和異化,才遲遲蝸居于地下城嗎?
孔唯……
顔尋之晃晃腦袋,提醒自己也不要再想。
現在她要把這個報告報告給一個有話語權的人,确定下這個消息的價值,以便于她升職。
那之後,高層會自己商量着辦的。
孔軍官是塊好用的磚,哪裡需要哪裡搬。顔尋之用自己前鍊接哨兵的身份,很輕松的往上頭送了個口信,就說孔唯軍官托她捎了些禮物給東區負責人,問什麼時候方便,她送過去。
這條消息一路輾轉,毫無阻礙的傳到了東區負責人。
不過負責人沒工夫,接待她的是指揮官,還給她沏了壺茶。
顔小哨兵不挑,夠用了。她特地說的東區最高級别的人物,尋思着中間卡了事情也能辦,沒想到還真傳達到了。
顔尋之有點受寵若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