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開口說:“我聽到的是,他們之前鬧翻了,已經各幹各的了。”
魅羽的震驚差點兒讓她出定。這、這不是印光寺的歐玉擎嗎?不用問,另外一個多半是他的老搭檔、藍菁寺的富鳴忻了。還好自己剛剛用攝心術扮肥果時,沒給他們看到。
“那就好,”富鳴忻說,“龍螈寺那幫和尚奸似鬼。這些道士們就蠢不拉幾的,好對付多了。”
“其實道士裡面也就乾筠上蹿下跳,要跟法王做對。其他人現在想的就是怎麼和靈寶老頭兒拉上關系,長長修為。”
“那個什麼靈寶天尊,到底站哪一邊兒的?是不是真那麼厲害?咱們要不要……試他一試?”
“你瘋了!”富鳴忻緊張地說,“忘了師父們怎麼叮囑我們的了?順順當當把任務完成就行了。以往老給那個小妖女壞事兒,這次可不能再出簍子了。”
歐玉擎哼了一聲:“說起那個小妖女,最近去哪兒了?她可是把師父們快給氣死了。”
魅羽心裡冷笑。去哪兒了?就在樓下聽你們這幫孫子說話呢。我可真是你們天生的克星啊。
“唉,可惜了,”歐玉擎又道,“我師父他也算個不大不小的美男了。之前被她引火燒壞了皮膚,雖然被上師給用了靈藥後,好了大半,臉上還是有塊地方坑坑窪窪的。”
魅羽心說,你師父之前還把我毒啞了呢。要不是因禍得福給捉進靈寶的家,我可能一輩子都不能說話了。
“别提了!”富鳴忻說,“我師父被她騙去寶物就算了,關鍵她還化妝成那個、那個誰!師父都被氣病了,躺了十幾天才下床。
“衆弟兄咽不下這口氣,跑去龍螈寺報仇。誰成想整個寺被罩在一朵巨大的蓮花裡,便如銅牆鐵壁一般。一幫縮頭烏龜!”
歐玉擎搖搖頭。“真要是縮頭烏龜就好了。我總覺得,那幾個人是不是又在搞什麼陰謀?”
“不管,反正師父說了,那個錦合蓮雖然強大,但也有能攻破它的神器。師父他老人家有個好友在湛遠寺做方丈,過幾天他會去找那人借一把寶扇……”
這時是開門的聲音,有人走進來了。奇怪的是,對于這個人,魅羽卻完全無法細查。就是那麼模模糊糊的一個影子,他說話她也聽不見。
隻見歐玉擎和富鳴忻迅速站起來,說道:“師父。”
“梓溪長老。”
魅羽一聽梓溪來了,卻又看不到他,有些慌張,靈識迅速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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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客棧一角去,這間屋子是空着的。裡面點着燈,但沒有人。桌上的燈下放着一本敞開的書。屋子裡的私人物品并不多,僅有的幾樣也是簡樸暗色的類型。但奇怪的是床上攤着一塊剪裁不規整的紅綢布。她将靈識慢慢靠近紅布,上面重複地印着一些深紅色鬼梓花的花紋。
魅羽想了一下,總覺得這塊布很眼熟。自己應該是穿過類似布料做的衣服,但是又不常穿。正欲退出來,門開了,一個道士模樣的人走了進來。此人正是之前先于魅羽三人一步來客棧那人。
他到桌邊瞄了一眼書,像是在确認什麼,然後走到床邊,手裡捏了個訣。紅布便自己從床上飄了起來,飄到他和窗戶之間的半空。道士手又一晃,一團火苗倏地由一角開始燃了起來。
魅羽終于想起來了。這件衣服是她在谟燼灘的雅宣閣裡,穿來跳舞用的裙子。後來去靈寶那裡穿的是不是這件,她記不清了。
無論如何,眼前這個道士毫無疑問是在追蹤自己。雖然她已經脫了鬼胎,道士應該追不到,但總歸是她的敵人。陌岩剛剛說了,要當機立斷。她現在就要出手,但又不能讓他覺察到異樣,得裝成是大自然的巧合才行。
身體還在樓下的屋裡打坐。魅羽舉起雙臂,朝東方星空使了個心宿訣。然後遙指向客棧角落的窗子。靈識裡但見一股勁風從窗外吹進來,燃得正旺的紅布被忽地吹到了道士的臉上。道士慘叫一聲,忙不疊地用手去揭。揭下來後随手一扔,不料剛好扔中了桌上的那本書……
魅羽咯咯笑了兩聲。腰間一痛,無識圈這個大泡泡像是被什麼戳了一下就破了。在黑暗中睜開眼,突然從内到外地疲倦起來,不由向後倚到牆上。臉上猶自帶着笑。
“頭幾次練習不能太久,”陌岩說,“會損耗元氣。”
“為什麼有個人模糊一片,我看不清楚?”
“那是修為比你高一點的人。比你高很多的,你壓根兒無法知道他是否存在。”
怪不得從一開始圈子形成起,她就再也探不到陌岩的氣息了。
“剛剛富鳴忻說珈寶過幾天要去湛遠寺,借一把能攻破錦合蓮的扇子。景蕭長老未必能應付,咱們還是得盡快趕回去。”
他搖搖頭。“我們還得去梅魍谷,那隻能趕在珈寶之前先把扇子弄到手。看來得分頭行動了。”
又問:“拐角屋裡那塊紅布,你看清楚了嗎?”
原來他剛剛已經去看過了。不過若是他自己出手了,就沒有她鍛煉的機會了。
“看清楚了,”她得意地說,“紅布被燒了,道士的胡子也被燒了。”
他有些遺憾地說:“連他那本書燒了才好。”
“也燒了。”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他贊賞地說:“寒谷把天星術傳給你,才是物盡其用。在别人手裡都沒發揮到應有的作用。”
那是因為其他弟子都不像自己這麼成日窘迫吧,魅羽想。
同時她想到一個問題。“我們剛探查了别人,别人會不會此刻也在探查我們?”
他搖了搖頭。“我們龍螈寺祖傳的這種外視法,對方一般無法知道我們在探他。而類似的其他功法,反正我聽過的,都較容易被修為高的人察覺。目前,我還沒發覺誰在查我們。”
她松了口氣。此時離後半夜還早,她望了眼在床上熟睡的鶴琅,正趕上他在夢中嘟哝了一句:“餓,吃。”
入戲真深。
陌岩坐正,入定前說了句:“所以如果我打坐的時候你靠在我身上,不用擔心會有人看見。”
她撇撇嘴靠在他身上,閉上眼。沒過多久,腦海中又吹起泡泡來。一個接一個,有紅的黃的藍的白的,在日光的照耀下飄舞着,閃着晶瑩的光。當中有兩個大泡泡,周圍還有一圈小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