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死效忠法——”
話還沒說完,隻見大刀一揮,大夫的頭便咕噜噜滾到了地上。
樊天旭氣急敗壞地沖衆人叫到:“凡是不降的,都是他的下場!”
場中一片寂靜。但魅羽可以感覺到,寂靜不代表懼怕,而是一種無言的反抗。
這時剛才那幾個盔甲兵又到人群裡,想将坐在擔架上的燦易揪出來。燦易突然躍起,飛起沒受傷的右腿将其中一人踢倒。另一人見狀舉着大刀砍來,被她一拳打在手臂上,刀飛了出去。眼看着第三個人就要撲過來,燦易已做好準備出招……
三隻箭從半空中三個不同的方向飛來,全部射在了燦易的身上。
“燦易!”魅羽站起身,一隻腳已經邁出儲藏室,卻被天琦從背後一把抱住腰,拉了回來。
“小蹦豆我求求你了!”天琦哭着說,“你要是暴露了,毅斌他就活不了了……”
魅羽本能地掙紮了兩下,但天琦說的是實話。姑且不說她自己沖出去能否全身而退,以毅斌目前的情況,暴露後他和天琦定然要遇難。
眼見遠方中箭後的燦易像是終于不支,單膝跪到了地上。這時九叔站起身,将倉庫的木門迅速推上。在外面的視野消失的前一刻,魅羽看到一個兵士朝燦易舉起了大刀。
我這瓶藥治箭傷最靈了,疤都不會留……
燦易!刀像是砍在了魅羽心上,她在黑暗中一頭栽倒,被一旁的铮引扶住。
崇輔,我若一天不能将你手刃,就一天不會離開修羅天,直到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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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久,飛船又一次起飛了。五個人在黑暗中靜靜地坐着,都沒有開口。誰也不清楚這次要飛去哪裡,若是之前樊天旭說的話算數,現在應當是飛去他化天的陣營,隻不過不知道船上目前載着幾個降将。
過了一會兒,聽九叔說:“剛剛飛過的那條河叫遠征河。我們現在去的那個營地,應該離錦陽城不遠。目前錦陽算是他化天在前庭地的首府,容祯王的府邸便設在那裡。”
魅羽當然知道容祯王是誰。他化天上一任帝王年輕早逝,太子到現在還不到十一歲。一直都是由皇後的哥哥容祯王在輔佐朝政并掌控兵權。
耳中又聽九叔說道:“這個容祯王據說有兩位夫人,都是福愛天難得一遇的絕色。不過打仗時夫人不帶出來,眼下陪他在前庭地的,是幾個大梵天過來的女人,能歌善舞。”
哦?這倒有些出乎魅羽意料。
“因為這家夥最喜歡辦宴會。雖然是身處前線,每月到了十五那日都要歌舞笙箫,請他化天甚至外天的貴族們來參加。剛好前庭地四通八達、交通便利。當然了,宴會是不是他籠絡盟友的手段和掩護,再順便商讨一下禦敵計劃,這就不知道了。”
一直昏迷不醒的毅斌突然開口了:“九叔,你為何對容祯王的情況如此熟悉?”
“你醒了!”天琦叫道,大大地舒了口氣。
九叔開始像是沒聽到毅斌的問話。過了一會兒才喃喃地說:“因為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研究他。”
“崇輔這個叛徒,”魅羽咬牙切齒地說,“他做的這些事,我回去後告訴法王,定饒不了他!”
“你以為法王不知道嗎?”九叔說,“目前崇輔的人占據了軍中和朝野大大小小的職位,法王暫時還不能動他。”
“不能動他?”魅羽嘲諷地說,“他要是某天早上去茅廁,不小心被屎噎死了,還能算到法王頭上?”
雖然一片漆黑,但魅羽能感到九叔嚴肅地瞅了她一眼。“想讓崇輔早上被屎噎死,不是一件容易事。”
當然不是容易的事。同為善戰的修羅王室成員,崇輔就算打不過涅道,也不是随便一個修道者就能收拾的。更不用說他身邊明裡暗裡的層層護衛。
隻不過有些事,是明知困難甚至不可能也要去做的。說起來崇輔和魅羽并沒有多大私仇,但他和她其他的敵人不同。靈寶和梓溪這些人雖然一直都想置魅羽于死地,但他們在其他方面也許是個好師長、好傳道士。
崇輔則不一樣。也許魅羽不理解什麼是正義和邪惡,但她知道出賣自己族人的叛徒,尤其是殘害為自己浴血奮戰的士兵的人,放到哪裡都必須受到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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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船降落後,已過了午夜。外面吵嚷了一番後又寂靜下來。當然五個人相信,如果他們此刻就這麼出去,至少會有十幾雙眼睛盯上他們。
“現在的計劃是什麼?”天琦問。
魅羽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她剛剛用了下探視法,已經對周遭的情況有了個大緻的了解。
敵營的廣場面積很大。目前這艘修羅來的傷兵船,和大概六七艘他化天的運輸船停在廣場的這邊。附近有三個大型倉庫和一些馬匹、車廂、平闆車,沒有人看守。
廣場另一邊停着十幾艘艦艇,有大有小。每艘艦艇上都有人在執勤。艦艇附近隻有一個小型倉庫,不過因為裝的都是火|藥,所以有十幾個身披盔甲的士兵把守着。
廣場的四個角落各有一個燈火通明的哨塔。每個哨塔上都有幾個手拿弓|弩和号角的哨兵。大概怕影響到飛船的起飛和降落,哨塔并不高,不過其視野足以覆蓋整個廣場了。
除此之外,有個十五人的巡邏隊,在附近到處走動着。
魅羽見沒人答話,便說:“計劃的第一步,由我來點燃火|藥庫,引起混亂,我們好趁亂溜出來。”
天琦說:“你确定這附近有火|藥庫?而且你自己一出門,就立刻被發現了,還怎麼去點火|藥?”
“這我自有辦法,”魅羽說,“不過需要铮引幫我。第二步,是搶一艘小型戰艦離開。需要注意的是,等我們開到港口營地上方時,不能降落,得立刻由天洞回修羅。因為樊天旭很可能會在港口等我們。”
其實若說搶船,他們目前所在的傷兵船最容易了。可是這艘船目标太大,速度和戰鬥力都不行。五個人要是駕着這艘船逃跑,必死無疑。
“第一步可行,”九叔說,“假設你真的有辦法炸掉火|藥庫的話。第二步就難了。”
“我也聽說了,”毅斌說,“他化天的艦艇為了安全,要開船得用一把特殊的令牌鑰匙。這種令牌平日随處可見,每個船上可能都有好多把,能在前庭地内自由飛行。然而要想離開這裡去到别的地界,必須由校尉或以上軍銜的軍官,在二十四個時辰内用手掌摸過才行。”
啊?魅羽犯愁了。他們若要成功逃離,自然是越少和敵人沖突越好,又去哪裡找個校尉來?
天琦說:“那幹脆不要搶什麼戰艦了。這裡不是離錦陽城很近嗎?先逃去城裡,再找機會坐民用船離開。”
毅斌說:“傻婆娘,現在他化天在和修羅開戰。但凡在城裡遇見人高馬大的修羅人,還不立刻給逮起來?”
魅羽聽到錦陽城三個字,眼珠轉了轉。“校尉或以上軍官,那若是被最高統領容祯王的手摸過的令牌,行嗎?”
“那當然可以了,”九叔說。“之前你們見過的巨艦,就隻有容祯王親自摸過的令牌才能開啟。”
“今日是十四号……”魅羽思索着,“不對,那是昨天了。現在已經是十五号的淩晨了。我們逃出這裡後,先找個地方休整一番。不是說容祯王每月十五号都要舉辦宴會嗎?我看我到時候能不能溜進他的——”
“不行,”铮引打斷她。他向來話不多,也很聽魅羽的,但這次的語氣不容置疑。“我們再想别的辦法。”
九叔想了想。“無論如何,先離開此地吧。總不能一直在這裡待着。”
魅羽起身,将儲藏室的小門拉開一條縫,向遠處的火|藥庫遙望了一下。普通的倉庫通常是木頭建的,可以考慮用天星術取火。但既然是用來存放火|藥的,肯定不能用木頭,從屋頂到牆壁都得是金屬。
還好火|藥庫大門正對着自己的方向,而且周圍有一堆人在把守。
她轉頭對铮引說:“待會兒那些人一開鐵門,你立刻将一隻火箭射進去,能做到嗎?”
他點點頭,便開始準備火箭。
魅羽等一切就緒後,擡手使了一招參宿訣。從西方天空中引了一些金石之利下來,砰砰打到火|藥庫的鐵屋頂。
守衛們自然是立刻察覺到了。一些人馬上沿着火|藥庫四周跑了起來,尋找事故的源頭。另幾人拿出鑰匙,将鎖着的大鐵門打開……
“放箭!”
火箭嗖地離開飛船,以極快的速度從微開的門縫裡鑽進火|藥庫。接着便是一震雷鳴般的巨響,大地都跟着劇烈一震。整個火|藥庫的鐵屋頂連同四壁被氣浪掀飛了出去,砸到旁邊的軍艦上。剛剛在四周巡視的那些兵士,也斷胳膊少腿地四散而飛。
四個哨塔上号角齊名,大火很快蔓延到了周邊的軍艦上。營地上亂作一團,幾乎所有在場的人都搶着去給軍艦滅火了。
魅羽五人借着混亂離開了傷兵船,消失在一旁漆黑的荒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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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叔給大家指着方向,朝錦陽城行去。前方遠遠就能聽到水聲,應當是遠征河的一條分支。過了河就是錦陽城了。
衆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行,铮引卻突然攔住了其餘四人。“趴下。”
魅羽俯身。這才慢慢看清前方的河邊設了個崗哨,共有四個手拿刀槍号角、背着弓|弩執勤的士兵。有兩個負責荒野這邊的安全,并排着來回走動,一邊向五人這邊巡視。另兩個則負責監視水面那邊的動靜。
再往河上遊望去,似乎能看到一個小型的營地,至少有一個班在駐守的樣子。
這可麻煩了,魅羽想。解決面前這四個士兵對她不成問題,但這些人特别警醒,死之前肯定會驚動附近的駐軍。再打起來可能又會引來更多敵人。
由于新兵們這次出來隻是幫忙運物資的,并沒有帶多少箭弩。魅羽身上唯一一支繩箭被用掉了,而铮引此刻也隻剩了一支普通箭。
“怎麼辦……”魅羽還在想辦法,卻見铮引已經把箭搭在了弓|弩上。
“不行,”她用手按住他的弓|弩,“除非你能一箭幹掉四個人。哪怕有一個死得晚些,就能通知到其他人。”
他無神的眼睛望向她,裡面閃着她看不明白的東西。“總要試試才行。”
魅羽想了想,決定松開手。铮引将眼睛重新瞄準在弓|弩後面,魅羽周遭的世界似乎突然肅穆起來。之前分别行走的兩對士兵,此刻剛好各自走到了兩端的盡頭,開始往回走。
魅羽的心提起來了。這、這能行嗎?她是不是也得準備點措施,以防萬一。
兩對士兵面對面越走越近。在他們即将擦肩而過的時候,铮引手中的箭弩無聲但淩厲地飛了出去,同時從側面對準了四個人的前胸。
然而沒料到的是,當中有一人在此刻突然蹲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