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參選的大隊人馬早已不見影兒了。老道似乎對玉清宮很熟,魅羽便跟在他身後出了花廊。
“你得抓緊了,”老道回頭沖她說,“比賽已經開始了。”話音剛落便不見了身影。
比賽開始了又如何?這次還要看時間的嗎?
在魅羽的預想中,出了花廊,應當就會看到什麼殿宇了吧?至不濟也是一個花園、一條山路什麼的。誰知花廊盡頭迎接她的,是個雲霧彌漫、一望無際的大湖。湖水很平,沒有一絲波浪,所以雖然水面隻比岸邊低了幾寸,也不用擔心水漫上岸。
不知其他人是不是坐船走了呢?魅羽想過飛過去,但霧氣較重,又怕在半空中錯過了下方的景況,便決定先“走兩步”看看。于是伸腳踏上水面,邁着款款細步。兩臂平端在胸前,看似是種謙恭的姿态,實則是藏在袖子裡的雙手結了個虛空藏印,才能在水面上如履平地。
走着走着,霧氣越來越重。跟着毫無征兆地,一排異常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是七八個夭茲人,每人手裡拿着一根或長或短的鋼管弩,擡着手臂正對準了她。
魅羽想也沒想就撤了手印,頃刻落入冰冷的湖中。本能告訴她,這樣做比向上縱躍要快。落入水中的同時,雙手在胸前劃了個陰陽魚,朝着夭茲人推去。
然而水面上一片寂靜,幾個夭茲人不知怎麼就不見了。這時她才意識到,這湖裡的水不是一般的水,而是像無回河的水那樣噬魂銷骨。
她的秀發和衣服瞬間消失了。皮膚和血肉在消融,關節在痛徹心扉地散掉。沒過多久,她便如一具骷髅般漂浮在水面上。腦海中回憶着那次被靈寶從半空中扔進無回河,在瀕死之際看到陌岩和鶴琅站在河邊,才有了求生的意志。
有那麼一刻,她甚至遲疑了。他已經不在了,她還有必要苦苦堅持嗎?
但這個念頭瞬間被趕走了。這不廢話嘛,陌岩和兮遠教了她那麼多本事,就是讓她用來輕生的嗎?想到這裡雙手用力一拍水面,從水中躍起。等再次落下的時候,發現大湖已經不見了,下方是片草地。
魅羽現在已能基本确定,剛才經曆的都是幻境。至于先前的每個女選手是否也要經曆幻境,她無從知曉。即使有,内容肯定也會和自己的不同吧。因為其他女子雖然也在來路上見過夭茲人戰艦,但對夭茲人和他們厲害的武器不可能有直觀的印象。
她們見到的應當是她們自己最害怕的回憶,比如心愛的兔子病死了,或者某次裙邊卡在腰帶裡就出了大門。而對魅羽來說,除了夭茲人讓她恐懼,排第二的就是靈寶把她扔進無回河那次。這些經曆對其他女人自然是沒什麼意義的。
不管怎麼說,此刻搞不好有很多隻眼睛正在看着自己呢。于是在落到地面時,依然注意了下落的姿勢和衣擺舞動的幅度。以至于在雙腳觸及地面的那一刻,給人的感覺就是個飄然而至的仙女,而不是剛剛殺過敵又在鬼門關裡走過一遭的女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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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落下後,發現面前是一大片密實的灌木林,修得整整齊齊的,一人高。在她前方有個入口,像是個迷宮。魅羽試着進去走了幾步,同時暗用探視法。倒是能成功搞清楚整片密林的狀況,但對走出迷宮一點兒幫助都沒有。
因為這是一個“活的”迷宮。裡面沒人的地方是沒有路的,隻有當人走到某處,下面的路才會自動在灌木中分出來。這種設定應當就是為了防止會探視術的選手走捷徑。她又縱身上躍。不料無論她跳多高,林子也跟着長多高,隻能落回原地。
因為之前耽擱了好久,現在迷宮中隻剩下十來個人,大部分選手都已成功摸索出去了。怎麼才能盡快走出迷宮呢?魅羽本來就是個急性子,現在又是在争分奪秒地比賽。想過再扔幾個陰陽魚把面前的灌木都砍了,但那樣誤傷到其他女子就不好了。
想了想,将雙手擺在胸前,結了個“無明妄火”印。身前頂着一大團若隐若現的灰白色火苗,不按迷宮裡的路走,而是徑直往前方行去。用這種無明妄火,火苗觸及的地方灌木立刻化為烏有,也不會将火勢蔓延至别處。
“呵呵,我也自帶火爐了,”她得意地自言自語。
其實這麼說是不準确的。陌岩那種“自帶火爐”,靠的是純厚的内力,目前她的修為還遠沒有達到那個程度。這個無明妄火印,還是她之前把印光寺藏經閣的書搬來龍螈寺之後,在當中偷來的一招。
至于燒壞林子是否破壞了規矩?反正一開始也沒人告訴過她規矩究竟是什麼。對魅羽來說,凡是沒有明确規矩的地方,能讓她最快達到目标的做法,就是合适的做法。
出了迷宮後,前方是座翠綠的小山。一條窄窄的山路就在面前,但入口處擺着把太師椅,上面坐着個賊眉鼠眼的道士,翹着二郎腿。他的面前兩丈開外圍了個大圈,正是走在前面的參賽女選手,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道長行行好,讓我過去吧,”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說。魅羽估摸着要是沒有這麼多人在一旁看着的話,說話的人可能早就坐到道士的大腿上了。
“道長,我給您唱個曲兒如何?我唱得可好聽了!”
無論衆女如何央求,道士也不放人。魅羽在這群人裡瞅了瞅,見沒有自己姐妹,也不知她們過去了沒有。若是大師姐在,隻消抛幾個媚眼就夠了。至于魅羽自己呢?使使勁兒倒也不是過不去,隻不過眼下不是趕時間嘛……
于是便咳嗽一聲,走上前去。道士怔怔地望了她一眼,随即從椅子上蹦起來,長揖到地。
“老君您、您怎麼來這裡了……哦,晚輩不該多問、不該多問。”
說完便恭敬地退到一旁,讓魅羽過去。
老君?原來剛才那個黃袍老道居然是太上老君啊,魅羽一邊登着山路,一邊想。待得峰回路轉、身後人見不到她背影時,才收了攝心術,繼續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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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共有四座山峰。魅羽正在攀爬的那個并不算高,沒走多久就坡度放緩。耳中聽得铮铮的琴聲,不愧是仙樂啊,周身的疲勞和焦慮仿佛一下子就不見了。無論人間還是其他天界,魅羽承認還從未聽過這麼悅耳的琴音。
接着便看到一塊又高又平的大石,上面盤坐着個一身白衣的書生,正在撫琴。他面前的地下坐了六個人,都是參賽者的衣着。魅羽猜,這應當是走在最前面的那幾個了。隻不過她們為何坐在這裡不動,不是趕時間嗎?
魅羽從這群人身邊經過。到了離大石最近的時候,定睛瞅了書生一眼。嗯,長得挺俊的,不過比起她見過的四颍來還差點兒。
正要離開,又瞄了一眼六個女聽衆。這不就是她魇荒門的姐妹嗎?急忙趕過去,發現六個師姐妹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就如石化了般,臉上帶着如癡如醉的神情。
“喂,你們幹嘛了這是?”她搖了搖蘭馨,對方沒反應。
“快走啊,不是在比賽嗎?”她又搖了搖大師姐。
“嗤——”大師姐不悅地沖她說,“别吵。仙女可以不當,這琴不能不聽。”
魅羽愣在原地了。這、這是着魔了嗎?這琴聲是有點兒好聽,可至于這樣嗎?
眼珠一轉,又沖幾個姐妹說:“這也太無聊了。前面其實還有個更帥的,在那兒說評書呢。”
然而姐妹們沒反應。
“還有個在跳舞,衣服都快脫光了!”
還是沒反應。魅羽急了,縱身躍至大石上,将書生的琴一把奪過來,沖姐妹們大喊:“還不趕快走?要不我把琴摔了,看你們聽啥。”
六女愣了一下,終于醒悟過來。一個個站起身,朝前方快步走去。待她們走遠了,魅羽才抱歉地把琴還給書生。
“得罪了得罪了,彈得可真不錯。繼續彈啊,一定要把其他人的魂兒都勾住喽!”
說完一面撒腿去追姐妹們,一面暗自納悶兒:聽琴,真有那麼魔幻嗎?比評書和跳脫衣舞的大帥哥都讓人着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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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姐妹一行人走了沒多久,眼前驟然開朗。在群山環繞中,遠遠望見一片晶瑩剔透的亭台樓閣,上面人影憧憧。其後是萬丈傾瀉而下的一條大瀑布。也不知是施了什麼法,瀑布落下的聲音被隐去了,所以并不吵鬧。從瀑布裡流下來的水,最終彙成一條五六丈寬的河,橫在魅羽面前。
河上有座拱橋,估計橋那邊的亭台樓閣就是玉帝王母召見參賽者們的地方了吧?隻不過此刻這座橋的中央站了三個人,正是十二時辰官中的三個女官。當中的酉時官手裡拿着一個卷宗。
“呵呵,魇荒門的姑娘們倒是迅速啊,”酉時官皮笑肉不笑地說,“隻不過這最後一關你們能不能過得去,可就不好說了。”
說完将手中的卷宗展開,念道:“三道題中答對兩道,才能過去。第一題,慈粘繡和南嶼繡在處理末針的時候,有何不同?”
衆姐妹愣住了。最擅長刺繡的七師妹谧慈走上前去,說:“這慈粘繡,曾在一本絕本女紅書中見過。可這南嶼繡,便是聽也沒聽說過。”
巳時官冷笑一聲。“孤陋寡聞,就不要出來丢人現眼了。第二題,龍雲祈雨術和萬津祈雨術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