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門水房裡那個仙嬷,叫什麼來着……”
“珍慈?不會吧!她都可以做他媽了。”
一衆姐妹激動地拍起桌子來。
聽蘭馨說起這個,魅羽卻突然記起一件事。整天憂慮大師姐和鶴琅去了,忘了蘭馨在宜梅莊的群雄會上,好像也看上了什麼人。隻不過這個人是誰,魅羽這麼久也一直沒想明白。
說起蘭馨這個師妹,看着潑辣健談,其實整日說的都是魅羽的事。關于她自己的心思,同大師姐一樣,埋在心底和誰也不提。
“好好的一個下午,”角落裡一個聲音歎了口氣,低沉地說道。
魅羽若是個普通人,這句低語應當是聽不到的。然而她不僅聽到了,還立刻使出探視術搜尋了一番。發現是個坐在角落裡一張小桌子旁的中年男人。此人既然能被自己探視到,那就不是天庭的人。要麼是凡人,要麼是比自己修為低的修道者。
還有四五天就是蟠桃會了,或許是個提前趕到的客人吧?
男人面前的桌上擺着一壺茶和一疊點心,旁邊攤着一本書。出于好奇,同時也是想試試自己的探視術到了什麼地步,魅羽便用靈識讀了幾句書上的話。
居然是本佛經,而且是她較為熟悉的《舍利嚴經》。明知不該惹事,還是忍不住說:“修行修的就是心不為外物所動,不是拎着本佛經就變世外高人了。‘聞扣門聲即開,為房奴。不擇聲色入心,為五識奴。’”
最後這兩句,引用的便是《舍利嚴經》上的話,但并非寫在攤開的那兩頁上。
話音剛落,又聽男人開口了,這次的聲音和她一樣大。“房奴又如何?沒招誰惹誰。破門而入的強盜反而有理了?”
魅羽正要反唇相譏,見門口進來三男二女。當中一個一身粉紫、面容削長的,正是同魇荒門冤家路窄的穆欣。一行人中沒有芙恬公主,看穿着打扮,像是某道派的同門。
穆欣自然也是一眼就望見了魅羽,沖她陰冷地笑了笑,示意另幾人在靠窗的桌子坐下。三男在入座之後,就一動不動地朝魇荒門這邊望過來。
“師姐,”穆欣身邊的女孩輕聲問她,“那幾人是不是新來的七仙女啊?”
穆欣還未張口,身旁坐的眉清目秀的男子說道:“應當是吧,剛好穿了那七種顔色。而且看長相,在天庭裡無敵了啊。”
穆欣的臉本來就比較長。笑起來還算有些姿色,一聽這話臉沉下來,就有些慘不忍睹了。
“那可不?”她陰陽怪氣地說,“人家幹的就是這行,靠姿色來取悅男人吃飯。趁着年輕趕緊撈夠了,等年老色衰了,也好有點兒積蓄傍身。”
蘭馨啪地一聲放下筷子。“來找我們七姐妹□□的是不少,來提親的也一直沒斷下。有些自封大家閨秀的,忙活了那麼多年,不也沒能把自己嫁出去嗎?”
蘭馨這話顯然是刺到穆欣的痛處了。後者咬着嘴唇,沖這邊怒目而視,看樣子是處在一觸即發的邊緣了。
“就是,”一身橙色衣裙的禾嫣接口道,“見過不少冰清玉潔的。但像穆欣仙子這樣一輩子都冰清玉潔的,還是挺難得的哦?”
“嗚——”小川沖穆欣的方向叫。整桌姐妹都樂了。
穆欣蒼地抽出寶劍,飛身連越過兩張空桌,朝禾嫣刺過來。禾嫣本也是使劍出身的,但今日逛街沒有随身帶着。伸出右手兩指以氣做劍,同穆欣鬥了起來。
那日魅羽雖将穆欣打暈,用的可全是外家功夫。穆欣顯然是低估了魇荒門姐妹的修為,以為自己隻要佩劍在手,對付這幫同上代七仙女一樣以歌舞美色為特長的女子,還不是輕而易舉?
結果十幾招下來,手持利器的穆欣和赤手空拳的禾嫣堪堪打了個平手,臉上就很不好看了。餘光瞥見同門們還在一旁坐着,大叫:“還不快幫手!”
幾個師兄弟互相瞅了瞅,不情願地拔劍過來幫忙。一個幫穆欣共同對付禾嫣,一個朝蘭馨襲來。還有一個沖着背對他坐着、一直未回過頭的大師姐說了聲:“得罪了!”劍平胸當前。
大師姐隻回頭望了他一眼。就聽叮地一聲,男子手中寶劍落地,雙目圓睜,蹬蹬蹬連退三步。魅羽當時正滿塞了口米飯,想笑又不敢笑,擔心一口飯全噴出來。不料膝上的小川看得手舞足蹈,興起之下将小胖腳上的一隻襪子揪了下來,随手往身後一扔……
魅羽的目光追着襪子而去。見那隻襪子剛好飛進了角落那個男人的茶碗裡,濺起來的茶水又灑到他的書上。
“噗——”她這下實在忍不住了,一口米飯噴到座椅後的地磚上。
男人慌忙拎起書,将還未滲進書裡的水甩掉。同時皺着眉朝櫃台喊:“小二,結賬!”
魅羽想起還有一隻襪子在他碗裡,而且終究是自己這邊惹的禍。便抱着小川站起身,朝角落走去,打算好歹道個歉。
結果剛邁了兩步,又聽男人自言自語地說:“天庭人的素質,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魅羽的臉沉了下來。一邊踱着步走過去,一邊說:“呦,這裡有位高素質的客人。給大家展示一下自己都高在哪裡,如何?”
說完停在桌前,腳尖微微一晃,小方桌便滑出五尺開外。眼睛先盯在此人的腹部上。
對一個看樣子像三十七八歲的中年男人來說,魅羽認為他的肚子不可能是平的。結果一望之下,見腹部不僅沒有松散的贅肉,收得還挺緊。
于是望發際線。濃密柔順的黑發,還沒有稀疏向後退的迹象。不知是不是他化天來的,沒有挽髻,而是像容祯那樣松散地在頸後紮了個馬尾。當然,容祯是一頭銀發。
再看面部皮膚。比起天庭男人的白皙膚色來,确實要黝黑得多。然而也沒找到預想中的松弛或者坑坑窪窪。眼窩較為深嵌,沒有眼袋。眼珠的顔色多少有點像陌岩那樣泛着一點湖藍色……
啊呸呸,怎麼能把他同陌岩相提并論?
至于這身黑色長袍,雖然質地良好剪裁也合身,但魅羽總有種感覺——此人平日穿的不是這種款式的衣服。
“還以為多有品味呢,”她故作失望地說,“皮膚黑,就不要再穿黑色了。肩膀本來就寬,又添了這麼幾道莫名其妙的橫紋裝飾,簡直把‘做苦力的’這四個字寫腦門兒上了。”
說完,見男人并沒反應。自己也知道這些奚落他的理由很牽強,隻得無趣地走開。
抱着小川來到被她推走的小桌子前,從茶碗裡撈出那隻濕透的襪子,把水擠回碗裡。想到剛剛這個人還從同一個碗裡喝過水,忍不住有些起雞皮。
背後有氣流波動。即刻将襪子叼在嘴裡,騰出手來端起茶碗朝後方潑去,茶水剛好潑在手裡拿着寶劍刺向她後背的穆欣臉上。
跟着轉身用空茶碗扣住劍尖,手腕一抖,寶劍便脫離了穆欣的掌控,飛出了窗外。魅羽随即松手,在茶碗摔到地上的同一時刻,這隻手已經掐住了穆欣的脖子。
“給我唔多遠唔多遠。以後再讓我唔到你,管你是否惹我都見一次唔一次。”因為口中還叼着襪子,話說得有些含糊。
穆欣因為喘不動氣,臉憋得通紅,但嘴裡還是不肯服軟,“小賤人你給我等……”
魅羽手上加勁兒,穆欣兩眼一翻又要背過氣去的樣子。幾個同門早就住手了,見狀吓得跑過來,雙手不斷作揖。
“對不起對不起,請大仙女手下留情!我們這位師姐妹說話口無遮攔,可她心眼兒不壞。回去後我們一定好好管教。”
魅羽收回手,把襪子從嘴裡取出來,抱着小川回自己桌邊坐下。三男一女即刻扶着四肢松軟的穆欣,快步離開了飯館。
之前趕來準備同男人結賬的店小二,剛才打架時一直吓得躲到了一旁。這時才又走了過來,沖男人一個勁兒地賠不是。
“銀子就免了。剛剛驚擾了客官雅興,客官可千萬不要介意啊!以後可不許不來了啊!客官也知道,我們店一向安靜,客官最是中意敝店了。這次隻是個意外、意外。”
魅羽冷哼一聲。聽這話,此人雖不是天庭的人,倒還經常來呢。
接着腦中便回響起了王母先前說過的話:“那些身份特殊的客人,天庭常年給預備着行宮……想什麼時候來、想住多久都可以……”
不、是、吧?她背向後靠,癱倒在椅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