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不可置信地望着祖母。老太太今年七十九了,居然要開始健身?
等報紙送來後,祖母将面前的杯盤推開,便讀了起來。看到精彩處還會咯咯、嘎嘎地笑幾聲。延甄見讨了個沒趣,翻翻白眼,抱過一盤專門為她準備的甜點吃起來。那樣子就好像面前的一家子都是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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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幾人剛移到客廳,仆人便來報,健身教練來了。是個穿粉色運動裝的女孩,素面朝天,腦後紮着個很長的馬尾,氣質一反常态地像個卡通人物。最讓境初驚奇的并非是魅羽的出現,而是她居然和祖母穿着同款的運動裝!才幾天,這一老一少是怎麼勾搭上的?
魅羽站在入口處,沖包括境初在内的幾人點頭緻意,臉上帶着職業化的笑容,還真像個私人健身教練在客戶家裡一樣。延甄也認出了來人正是自己剛剛诋毀過的女人,驚得瞪大了眼。
境初的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臉上雖無表情,兩隻耳朵卻微微發熱。想想人家畢竟是個女孩,肯上門找他也算不容易了,自己應當大方一點。再說祖母為了他的幸福竟然暗裡做了這麼多事,自己也不應當辜負她老人家的一番好意。于是從座位上起身,朝門口走去。
不料一個蒼老但靈活的身影突然擋住了自己。
“呃,那個境初啊,”祖母沖他抱歉地笑了笑,“她呢,是我按小時付費請來的。你要是有事和她說,或者也想請她做教練的話,可以改天單獨約她,她收費挺合理的。現在嘛,就不要……”
境初愣住了。這、這是什麼情況?
祖母不再理他,去到門口,要領魅羽出去。又像想起了什麼事,轉過身來,沖着璃恩的方向指了指,對魅羽說:“那個是我侄孫,是不是一表人才?改天我介紹你倆認識。”
什麼?境初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一向最疼他的祖母要把他的心上人介紹給他表弟?長這麼大,他還是頭一回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她親生的。
心下驚疑不定,便也跟在二人後面出了客廳,進了樓梯間。耳中聽祖母在前面同魅羽說:“我昨天照着你說的練了兩下,現在兩隻胳膊酸得不得了……”
看樣子祖母是認真的呢。境初就想不明白了,難道她把魅羽請來不是為了撮合他倆?難道魅羽大老遠跑到空處天也不是來找自己的?這兩個原本都和自己有特殊關系的女人就這麼一拍即合,把自己撇到一邊去了。到底是這個世界瘋了,還是他境初瘋了?
正想着,運動房到了。這間屋子是頂層采光最好的一間,在境初小的時候曾用作他的玩具室。現在從門外望進去,裡面還真的像模像樣擺滿了器械,并播放着動感十足的音樂。
他還想跟進去看看,門卻砰地一聲在他面前關上,差點磕到他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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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在特種兵司令部舉行新老兵共同參加的第一次會議。共有老兵十二人,新兵十八人,剛好湊齊三十個。大家在一排排的椅子中坐好後,台上的長官們還沒到齊。年輕人互相熟得快,一個個像課堂裡的學生那樣隔着座位小聲低語着。
在境初進入會議室的時候,坐在魅羽身後的一個男兵戳了她肩膀一下,在她耳邊咕哝了一句。二人随即一起笑了起來,但又明顯不敢笑出聲,那副樣子憋得真痛苦。在那一刻,境初想起自己在大學裡和前妻一起選課的日子。也許他和面前坐的年輕人們已經不是一代人了。想到這裡,難免有些灰心喪氣。
不行,得盡快結束這種狀态。别真的等雞飛蛋打了再後悔。
先前的新兵招募活動結束後,軍部派來的兩位将軍以及皇帝的代表都已離去。今日出席會議的隻有境初和四個校官。境初對新兵做了簡短歡迎後,幾位長官也沒怎麼啰嗦,讓身後的技術兵打開影像,便開始介紹敵人的情況。
“地圖上标有紅色三角的那些地點,”博傑少校指着身後屏幕上的一副圖,“是敵人在北翰科一代被發現的各個地方。這一代總的來說沒有什麼敏感的事物。敵人出沒的地方包括超市、廢棄的工廠,甚至毒品交易所,讓人完全摸不到規律。所以目前他們的目标到底是什麼還不明确。”
是的,這也是一直讓境初困惑的地方。
一旁的席賓少校接話道:“敵人的數量并不多,每次出現不超過十來個。讓人擔憂的是他們出現和消失的方式,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神出鬼沒。好處是目前還沒有蓄意傷害平民,隻同聞風前來的警察和軍人起沖突。”
說着,屏幕上的畫面換成一張張照片。這些倒地而亡的警察和普通士兵,有的有明顯的傷口和血迹,有的則看不出是如何緻命的。
大家沉默了一會兒後,博傑少校又調出來一張地圖,這次是敵人在孤鲸島上的出沒地點。孤鲸島是東海上面積第二大、居民數量最多的島嶼。紅色分布點和之前類似,也是讓人毫無頭緒。
待看到第三張地圖的時候,境初注意到台下有人舉手。不用問,自然是他那個無論和誰都認識、無論什麼事都能插一腳的小妖精。
“幾位長官,你們确定這些敵人是從高維世界來的?”
她這麼問似乎對長官不太尊敬。但因為事關重大,也沒人和她計較。
席賓少校望了眼境初,扭頭沖她說:“魅羽上尉,你有什麼看法請明說。”
“就目前這三張分布圖來說,完全是按照我們道家的三個陣法來布置的。北翰科擺的是傳統的天罡地煞陣。孤鲸島是長條型,擺的剛好是七星劍陣。而永納河那個陣較為罕見,叫三囡合雲陣。”
幾位長官疑惑地互相望了望,又沖背後站着的技術兵使了個眼色。技術兵在鍵盤上敲了幾下。先是出來一張天罡地煞陣的示意圖,同北翰科地圖進行比較,果然完全吻合。接着搜出七星劍圖,和孤鲸島那張也吻合。
“這個三囡合雲陣,搜不到,”技術兵說。
然而既然有兩張都一緻,大家對魅羽的話已深信不疑了。這是怎麼回事呢?境初想,是敵人在故弄玄虛、用什麼障眼法,還是有更深層的原因?
又聽魅羽說:“能不能把三幅圖都給我畫一份,讓我仔細想想?”
境初沖技術兵點了下頭,對方立刻拿着當場“畫”好的圖,走到台下遞給魅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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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會後,新兵們被帶走,去領取各自的武器裝備。特種兵們并不住在統一的軍營,至少目前還沒有這種需要。每天像警察一樣上下班,每人在司令部大樓裡有間自己的辦公室。除了執行任務,平日早晚出入大樓都不得攜帶武器。
下午境初又和校官們單獨開了個會,回到自己住處後就開始收拾行李。裝滿一個大包,主要是衣服和洗漱用品。反正離得近,忘了什麼再叫人回來取就是了。
晚飯後把管家叫來,告知了自己的去處、如何聯系、如何向祖母彙報等。當然了,他相信就算是不主動彙報,祖母對自己的行蹤也了如指掌。有時他甚至想,若不是祖母年齡大了,請她來負責特種部隊的情報工作最合适了。
然後就坐上車,朝魅羽所在的公寓大樓開去。下車後司機問要不要在樓下等他,萬一上面沒人怎麼辦。境初一琢磨,不行,要司機立刻走。那個丫頭能足不出戶而探知周圍的世界。如果給她知道自己還留着後路,肯定不會讓他進門。
待上了樓,到了她的門口,敲門。心想着她要是出門了,那他就坐在原地等。門倒是一敲就開了。她的頭上包着毛巾,臉上塗着厚厚的藍黑色泥巴。
“找我有事?”她問,态度很平淡。當然那也可能隻是因為臉上敷着東西的緣故。
“沒什麼事,”他說,“就是想搬到你這裡來住。”
她沒有放他進去的意思。“為什麼不住自己家?”
“害怕,”他說。心裡越來越佩服自己的臉皮。
她愣了愣。“什麼時候,非親非故的也可以……”她的話打住了。他知道她說不下去了。上次在天庭的時候,她自己不就是沒打招呼就搬去他的行宮住了嗎?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推開門,走了進去,将行李擱到一旁。
“我這裡沒客房,你得睡地下。”她把門關好。
“那怎麼行?床已經買了,一會兒就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