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女說:“還要查看有無地道。當然,萬不得已時,直接沖下去從交戰雙方手裡奪武器也無不可。人總不能給尿憋死。”
顯而易見,紅衣女在現實生活中不是個善男信女,且身手應當不錯。
酒糟鼻想了想,說:“還是先在本層找吧。本層若無線索就彙合,再一起去别處查看。沒有武器時,分開行動容易出事。”
百石點點頭。心說你們一個個都這麼能,還要我這個組長做擺設做什麼?
******
于是七人先在大廳裡找線索。有的查看柱子背面是否有字,有的敲地闆,有的把耳朵趴在牆壁上傾聽。金融家比較有意思,每根柱子都去推一推,看是否能移動。
突聽砰地一聲,接着是玻璃碎裂和學者的悶哼聲。原來剛剛有流彈穿過窗戶飛進來,擊中了離窗戶不遠的學者後背。眨眼間,學者的身影在衆人視野裡消失了,這一組便隻剩六人。
正當大家決定放棄本層,去其他樓層查看時,卻聽士兵說道:“等等,你們看。”
其餘人望過來,見士兵手中握着個金屬煙盒。他伸臂将煙盒舉過頭頂,然後向上跳。跳得并不高,從身法上看,士兵平日顯然是不怎麼修習武術和輕功的。然而他在跳高的同時将煙盒松手,煙盒沒有落地,卻向上飛去,緊緊地貼到了屋頂上。
金融家仰頭望了望屋頂。“就是說,天花闆裡面有強磁場嗎?”
“不是的,”士兵說,“我這個煙盒是鋁制品。”
“我明白了,”紅衣女說着,縱身上躍,同時雙腿高擡,便似要後空翻一樣。然而腿并未放下,身子也未落下,而是頭下腳上地倒着站到了天花闆上。
這時百石和其餘人也明白了,一個個向上方躍去,幾人的身法都頗為靈活。整個世界在他們雙腳觸到天花闆時便翻轉了過來,原來的地闆成了新的天花闆。隻有不會輕功的士兵還在“頭下腳上”地站在原處。
“喂,你們誰拉我一把?”
士兵高舉雙臂,向“下”一跳。百石和酒糟鼻同時躍起,一人抓住他的一隻手,把他拉了下來。現在士兵也和其餘人一樣站好了,大家的第一反應是跑到窗邊再次查看。這時候他們所望向的地面本應是原來的天空。然而腳下的夜空已消失,大樓目前是立在一條普通的馬路邊。深夜時分,行人和車不多,但看着還算祥和。他們應該可以立即“下樓”了。
“你是怎麼發現這個秘密的?”百石一邊随衆人走向樓梯,一邊好奇地問身旁的士兵。
“天花闆上的灰塵同地闆上一樣多,而且顆粒較大。正常來說,不應當這樣。”
所以灰塵就是他們要找的線索。百石想,單是這第一關就得淘汰一大批人。不禁暗暗納悶,這個士兵是誰呢?是魅羽,他大哥,還是另有其人?
******
六人沿着樓梯一路下到大門口,外面已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現在問題又來了,往哪邊走才是出城?
金融家說:“城外的燈火通常比城内要少些。我們找個稍微空曠的地方,看看四周的背景便知。”
于是大家就沿着當前的街道,朝一個方向不斷行走。然而沒過幾個街區,怪事就發生了。兩側的樓房、街景、甚至行人,都是在不斷重複的。這就算走到天荒地老也走不出去啊。
于是七人在一個十字路口站定,重新思考方案。
“我們剛剛是隻往一個方向走,”大嫂說,“試試不按次序胡亂走,是什麼情況?”
百石覺得大嫂的建議并非全無道理,至少可以弄清楚這種重複是事先設定好的,還是根據他們的行動臨時變化的。然而即使弄清楚這個問題,還是無益于解決困境。照規定,目前應當有第二個線索,可是應當如何去找呢?
“不需要再走,”紅衣女說,“我上天看看。”
言畢,也不等其他人同意,身子在細雨中騰空而起,眨眼就到了樓群之上。
不會吧……百石望着她的身影,暗暗吸了口冷氣。剛剛紅衣女騰空的身法,怎麼看着那麼熟悉?難道她才是大哥?雖然二十多年來沒生活在一起,但親兄弟之間不至于連這些細節都辨認不出。
還在驚愕間,紅衣女已翩然落下。“不必再走,四個方向都一模一樣,延綿無窮盡。”
“我有個提議,”士兵說,“重複的不止是樓房,還有街上的行人和車輛。我們不妨先試試打破這種對稱重複性,看有何事發生?”
酒糟鼻聞言點點頭。“我們各自去東南西北四條街的盡頭,将行人和車輛往這裡趕。”
說完,身形一晃就朝百石左方的街飛去,紅衣女自行朝右方飛去。百石令金融家和大嫂去前方,自己去後方。士兵不會武功,就留在原地觀望。
百石在馬路中央站定。虛拟幻境的規則,曆來是除了本組的人,在幻境中見到的任何其他人都不是真人,所以不必擔心傷亡——當然了,即使是真人“死了”,在現實中也不會有事,隻不過感官要經曆一遍死亡的痛苦罷了。
此刻面前的柏油路已被雨水淋得盡濕,前方有輛大型公交車正呼嘯着沖他開過來。百石先是一掌擊在地面上,從自己手掌處開始結冰,頃刻間整條馬路都鋪了一層薄冰。
随後向車的左前方沖過去,轉身、飛踢,車身立刻偏移了,朝着一側的高樓撞過去。百石及時趕到又是一腳,車微微調頭,以傾斜的角度在路面上飛速向後滑去,把後方駛過來的大車小車如掃地一般往十字路口堆積。
與此同時,卻見前方十字路口上空不斷有旋轉着的車輛從左右兩方飛來、落下,像被巨人抛過來的一般。車輛落地後爆炸,烈火沖天,再吞噬着新來的車輛,導緻更多的爆炸,真真如人間地獄。
百石搖搖頭。初時還以為自己就夠猛的了,那兩個家夥簡直是瘋子。然而正如士兵預測的,對稱重複性一旦被打破,他們周遭的幻象便開始瓦解。最後除了十字路口的這幾條街保持原樣外,其他街景都變得不再相同。
百石四顧,看到後方某處空中的樓群數量驟然減少,那裡應當離護城河最近。
******
六人彙集到一起,朝城外的方向走去。隻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能聽到潺潺的水聲,眼前的夜霧也在加重,護城河應當就在前方了。百石不由緊張起來。過河肯定也會遇到障礙,不會那麼容易。
然而他更擔心的是,如果酒糟鼻就是魅羽的話,他大哥應當一早就知道了,會不會選在這時候對她下手?雖然在幻境中不能真的置她于死地,但大哥肯定不信魅羽會好心幫自己弟弟拿到說明書,所以會盡量阻止她進入決賽。
六人已站到碼頭了,能看到對岸的燈光。雖然不太明,但岸就在那裡,毫無疑問。再扶着欄杆向下望,霧氣很重看不清晰,但也能辨出這河水不是什麼好水。聞着刺鼻,還令人眩暈,掉進去後是否立刻屍骨無存都不好說。沒有橋。岸上擱着艘破爛的遊艇,控制面闆和方向盤倒是還在,但船底兒早爛光了。
“還是先找線索吧,”百石沖其餘五人說。
大家于是在岸邊仔細查看。沒過多久,突聽金融家說:“你們慢慢看吧,我先過去了。”
話音未落,便離地朝對岸飛去。幾乎在同一時刻,河水咕噜噜開始冒泡。其餘五人還未反應過來,一條龇着獠牙的大魚突然從水中躍起,一口咬住金融家的雙腿,将他拖入水中不見了。
百石還在心悸,又聽大嫂說:“下面不安全,走上面。”一躍入高空,結果沒飛幾下從雲裡沖下來隻翼龍,一口将大嫂吞了下去。這麼快就還剩四人了。
百石歎了口氣,繼續在碼頭找線索。忽聽士兵在破爛的遊艇裡說:“找到了。你們不用飛,什麼也不用幹,我把你們載過去。”
另三人聞言,躍入遊艇。見他手握方向盤,面前的控制面闆上閃着小燈,明顯已經将船啟動。
“你這是……”紅衣女遲疑地問。
“剛剛我盯着對岸的燈光看,發現我們所在的都市不是靜止不動的,似乎在輕微地一上一下。這不是護城河,這是個大湖,整個城市是一條船。希望我手中握的,就是能控制這艘大船的方向盤。”
其餘三人不再說話,屏住呼吸望着對岸。果然,過了一會兒,百石明顯感到對岸比剛才要近一些了,長長地舒了口氣。預賽這關總算過去了。
就在他慶幸的時候,紅衣女和酒糟鼻同時從遊艇裡躍出。二人倒不是争誰先去到對岸,而是一聲不響就在碼頭上交起手來。這也難怪,百石想,酒糟鼻應當就是魅羽,而大哥是殺死她情郎的仇人。難得她剛剛忍了那麼久,又或者到此刻她才猜出紅衣女的身份?
“你們别打了,”百石說着也跳下船,前去拉架。可二人正打得難解難分,兇險連連,誰聽他的?
“都給我住手!”士兵在船裡喊,語氣中帶着憤怒。
魅羽畢竟與瀚澤的修為相差甚遠,不到十招便被擊飛出去,口吐鮮血。
“不自量力,”瀚澤冷冷地說了句。
對岸就在近前了,士兵丢下方向盤朝魅羽跑過去,将她扶起。百石呆呆地望着這二人。在他看來,士兵懷裡抱着的是個油膩大叔,眼神裡卻滿是思念、愛慕、寵溺。而魅羽也安靜地讓他抱着,臉上的仇恨和委屈雖未散盡,神情卻在漸漸平複。
百石明白了,這個沒有修為、不會武功、但機智聰慧的士兵應當就是她現如今的情郎——境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