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引三人聽後都愣住了,互望一眼,都不知道成烎在說啥。
“你們也許不知道,蜍羲是種動物,算是一種神蟾蜍,沒點燃之前要一直拿食物養着。那玩意兒呼吸量驚人,隻能養在戶外的籠子裡,在室内放幾天就會憋死。啾啾龍是虛空中一種長得像鳥的龍,輕易不來人多的地方。那天卻冷不丁冒了出來,撞破籠子,把三隻蜍羲一口吞下肚。哪天你們要是在虛空中撞見一個會飛的大亮點,那就是它了。”
铮引的心沉下來。在他們撞見這個大亮點之前,他和前庭地的軍民應當早就餓死了。但事已至此,又能怎麼辦呢?眼下隻能拿金銀和寶物出來,問成烎換些糧食帶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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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離開快艇後,朝熒骨島骷髅下方的闆塊飛去。她并不知道這兩個腿骨形狀的闆塊是做什麼用的,隻是見飛船都是出入于骷髅口中,那麼成烎及他手下的海盜們必然住在上方。她想先去熒骨島外圍摸一下情況,例如成烎的喜好、作息習慣、熒骨島的布局、海盜的編制……當然,若能打聽到他的那些壓寨夫人們的情形就更好了。
铮引和九叔都認為她要去□□成烎,其實不一定。萬一那些男人們買賣談不攏,綁他幾個老婆的事她絕對幹得出來。她今年才二十出頭不假,執行任務卻很少有失敗的,原因之一就是她從不給自己設限。修為與武功比她高的人海了去了,但若論見機行事的能力和殺伐決斷的素質,十個男人有九個比不上她。
先飛到一條闆塊上落了腳。闆塊比遠看要大很多,放眼四望,是延綿不絕的黃色綠色的農作物和果園。嗬,看那些豐滿的谷粒,搖搖欲墜的瓜果,比小孩頭還大的柑橘……這些海盜倒是挺會耕作的。離頭頂大概十來丈的空中有一朵朵形狀完全一樣的小烏雲,整齊地向着同一個方向飄去。每朵雲都在淅淅瀝瀝地下着小雨,不知是用高科技還是法術産生的人工灌溉系統。
農田和果園都是編了号的,當中散布着膚色黝黑、衣着簡單的佃農或者奴隸。魅羽連問幾人,發現語言不通。這些人的胸膛特别厚實,四肢粗短,同魅羽所在的六道在起源上多半沒什麼關聯。
于是飛離種植園闆塊,在另一塊與之交叉的闆塊上落腳。此時頭頂那顆巨大的光源正在變暗,大概是黃昏到了。這裡更像她熟悉的世界,準确地說,是個魚龍混雜、包羅萬象的集市。一排排的房子和街道有新有舊,式樣或古典或新潮。珠寶、古董、法器、字畫、奇珍異獸甚至包括人,都可以标上價碼拿來賣。
“豈有此理,你們怎麼能送我到這種地方來?”一個尖銳的女聲從旁邊一棟三層樓裡傳出來。“我被買下,是來做壓寨夫人的,不是在這種低賤的地方做工的。”
魅羽駐足。既是她聽得懂的語言,自然要留意一下。
“哈,”一個雄厚的中年女聲不屑地說,“熒骨島的女人們,哪個不想給大統領做老婆?可惜隻有他看得上的,才會被留在上面。其餘的要麼送到下面來做工,要麼賞賜給某個部下甚至奴隸。你既然已被他看過,還被送下來,就證明你不是他的菜。還是安心在這裡做活吧。”
“你們搞錯了!今天大統領一直在見客,我來這兒後根本就沒見過他的面,就被稀裡糊塗地送到這裡來。”
“這樣啊,”中年女人猶豫了,“那你先在這兒等着吧。塔樓那裡每天傍晚有隻船下來,就是送你來的那艘,要到淩晨才上去。工人們若有事見大統領,隻能趕早上那班。”
魅羽一聽,機會來了,轉身也走進挂着“胭語人家”的這座小樓裡。以她的閱曆,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什麼行當。六道中很多地方都有這種面向平民的吃喝住一體化的低等娛樂場所。
你也可以就是進來吃頓飯果腹的,歡迎。吃飯時可以加錢,叫裡面的姑娘過來陪着喝兩盅,吃完就走。吃完不想走的,也可以摟着姑娘留宿。衣服破了的,有人給你補。總之無論你是囊中羞澀的山野匹夫還是一擲千金的富商巨賈,都有你消費得起的服務。不歧視不勒索,童叟無欺。
魅羽照着剛才姑娘的套路說了一通。大概老闆娘見她一身鄰家女孩打扮,皮膚有燒傷的痕迹,頭頂還插着朵小布花,怎麼也想不到這會是個孤身闖海盜窩、計劃着同她們敬畏的大統領直接叫闆的女魔頭。于是便讓魅羽進屋,同先前那個姑娘一起等明早的船去上頭。
魅羽在這些場所待得多了,雖然沒叫她幹活,可是眼明手快,也放得下身段。進屋後就幫着端盤子洗碗倒髒水,什麼東西該放哪裡似乎不學就會,那樣子就像在這裡幹了十幾年了。老闆娘在一旁看得啧啧稱奇。
“希望你明日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不過萬一要是大統領看走了眼,我們這裡随時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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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引同鷹裘和九叔郁郁不樂地離開大統領府,上了自己的船。已經同成烎說好,明天會帶上貨船從前庭地運東西過來,同海盜們交換糧食。不會有太多,因為海盜們也是剛夠吃的。
“我想去下面的集市逛逛,”铮引沖另二人說。
是的,前庭就快完了。原本以為她可以做他的壓寨夫人,在虛空中一起漂流,終此餘生。現在他們大家都活不了多久了,但他還是想按照原計劃去買樣求婚的禮物送給她。然後呢?
然後第四層地獄那個山谷不是夭茲人進出六道的一個通道嗎?那裡當然會有重兵把守,修羅飛船是别想入内的。但她會飛,貌似最近又得了什麼隐身的法器。總之以她的本事,定能活着重回原先的世界,這個禮物就當是留念吧。她若能在日後漫長又多姿多彩的生活中偶爾想起他一下,他就滿足了。
于是三人來到下方的集市上。铮引東看西瞧,另倆人也幫着出主意。還未遇上心儀的禮物,天色已黑,這才想起今天隻吃了一頓飯,遂決定找家飯館兒坐下。路過胭語人家的時候,見門口挂着的大紅燈籠以及站在那裡的幾個衣着鮮豔的女人,三個男人便猜到那是什麼地方了,都目不斜視地快步往前走……
不對!铮引無端端打了個激靈,站住了。他不敢保證他的感知永遠準确無誤,但凡是與她有關的訊息都極少出錯。于是将靈識投進樓裡,見魅羽正在大廳裡給一桌人上菜,并且同當中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有說有笑。
铮引的腦袋嗡地一聲。臭丫頭!這是要氣死他嗎?還真是關不住呢,話說修羅在前庭地的牢獄何時被人逃出來過?真是一刻都不能讓人省心。
他平穩了一下呼吸,叫住前面兩人。“咱們去那家吃怎麼樣?”
鷹裘和九叔驚恐地對望一眼。“這、這恐怕不好吧?你和魅羽姑娘眼看好事近了。要是給她知道你來這種地方,以她的脾氣,親事告吹是一定的,不打死你都算萬幸了。”
铮引想說魅羽就在裡面,但此處畢竟人多耳雜,隻得厚着臉皮說:“這有什麼?我不還沒成親嘛?隻要你們倆不說,她怎麼會知道?”
說完也不敢看二人,硬着頭皮朝裡走,另二人隻得唉聲歎氣在後頭跟着。進屋後,老闆娘見三人衣着華貴氣度不凡,自然是給讓進三樓最大的雅間。入座後,點了菜,铮引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啪地擱到桌上。
“把你們這兒的姑娘都叫過來,給本将軍瞅瞅。記住,都得叫來,不能漏掉任何一個。”
兩旁的二人使勁兒沖他搖頭擠眼,铮引隻裝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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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魅羽正在廚房裡,将客人吃剩的菜倒進一個大桶中。聽見老闆娘在四處吆喝,說二樓來了幾位貴客,叫姑娘們都暫時放下手中的活兒,過去露個臉兒。
魅羽就等着明早坐船去上頭見成烎了,不想節外生枝,便磨磨蹭蹭地賴在廚房裡做事。心裡琢磨,也不知上面的三人和成烎談得怎麼樣了,見了成烎後怎生想個法子先套點兒消息才好。不料老闆娘沒過多久又折回,說客人生氣了,認為肯定人沒到齊,叫魅羽好歹過去湊個數。于是魅羽就跟在她後面上了樓。
雅間雖大,但裡面擠了那麼多姑娘,一時看不清來的是什麼人。待站定,伸頭往前方一瞅——當中坐的那個不是铮引又是誰?
好小子!魅羽登時火冒三丈。平日看着老實巴交的,卻原來是這麼一号人。要不是前面有别的姑娘擋着,她現在就一巴掌扇過去了。
“這回人都到齊了?”铮引懶洋洋地說着,目光在衆女臉上掃了一圈,看到魅羽時像是壓根兒沒認出她。随後歎了口氣,仿佛在說都是些庸脂俗粉歪瓜裂棗,沒一個看得上眼的。
九叔和鷹裘則驚訝地望過來。
“算了算了,就她吧,”铮引朝魅羽的方向看似随意地一指。
魅羽起先以為指的是她,接着才發現原來是她身邊的一個豐乳肥臀的女人。女人左右瞅瞅,發現自己在衆多姑娘中拔了頭籌,更是昂首挺胸往前走。魅羽暗暗勾了下手指頭。
“哎呦——”女人在飯桌前摔了個狗啃屎。
铮引擡眼暼了下魅羽,指指身邊空着的座位,沖地下的女人說:“沒事吧?坐這裡……其他人都散了吧。”
周圍的姑娘們開始陸續離開,魅羽也恨恨地,打算扭頭走了。誰知铮引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指指魅羽:“你,過來!蹲地上,給本将軍捶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