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摧毀敵軍驅逐艦一艘。”
“報!擊落敵軍尖嘴雀兩艘。”
“報!敵軍有艘巡洋艦撞上橫梧峰後墜毀……”
铮引身在忘川峽谷西部的旗艦内,聽着捷報一個個傳來,面上卻毫無欣喜之色。已經身經百戰的他,知道在戰役結束之前下任何結論都為時過早。捷報不會讓他喜,噩耗也不會讓他沉不住氣。身為主帥哪怕什麼都不做,能在下屬面前永遠保持冷靜就算盡到了一半的義務。
自打戰鬥開始,一百二十個夜摩天棉族飛人在敵艦周圍穿梭,尖厲的高音轉超聲波叫聲成功擾亂了敵人的雷達系統。敵人在永夜的漆黑中陷入包圍圈,有的胡亂開火,打中自己人。有的直接撞上峽谷兩側的山峰墜毀。而铮引的天眼總覽全局,指揮調度得心應手。
與此同時,九叔成功将前庭地來了個急刹車。敵人在自己的小型闆塊撞上來之前定然也意識到不妙了,然而為時已晚。撞擊産生的後果遠比铮引預想得要嚴重,不僅敵人闆塊的前四分之一整個碎掉,前庭地的南部邊緣也給撞凹進去一大塊。随後便是土屑和碎石密密麻麻如火山爆發般落下,砸在前庭地南部區域。還好那裡的民衆要麼已經撤離,要麼躲在隐蔽處了。毋庸置疑,原本候在敵人闆塊前方準備登陸的那些步兵和騎兵都跟着遭殃了。
可以說,到目前為止這是夭茲人入侵以來打得比較輕松的一仗。然而……铮引又一次将天眼投到前庭地南面。敵軍那艘城堡一般大小的母艦自打進入前庭地領空,便停在那裡紋絲不動。随着時間的流逝,帶給铮引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回顧先前同夭茲人交手的那些詭異經曆,一次是六艘戰艦拼成一個“戰艦人”,一次是綁在飛鳥身上的微縮艦隊,還有那個“剪刀”,能眨眼間毀滅兩條光束覆蓋範圍内的所有船隻,再後來是鋼鐵蟻後……總之敵人的高科技武器層出不窮,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這回出現的母艦就是隻身材龐大的玩具熊。
“嗡——”
正暗自琢磨,遠處傳來一聲低沉但震耳欲聾的嗡鳴。有點類似大型貨船啟航時的笛聲,又像野獸憤怒的低吼。艦橋中的将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都是跟随铮引千錘百煉的勇士,然而這聲嗚鳴實在太為詭異,衆人臉上免不了閃過驚懼之色。這是母艦發出的嗎?聲音大得能将遠在百裡之外的人都震得胸腔顫抖、頭痛惡心,連腳底的船闆和身邊的桌椅也跟着共振起來?
铮引按下惡心的感覺,靈識中見母艦前方不知何時伸出一隻粗大的圓柱。柱子頂端有個圓盤,表面罩着一些網孔狀的材料,厚度隻有幾尺,直徑卻有十幾丈。剛才的嗡鳴應當是這個圓盤發出的。
“嗡——”又是一聲低吼,似乎是母獸在召喚分散在外的幼子。與此同時,母艦頂部也開了扇天窗,一顆耀眼的光源從天窗裡浮了出來。先是照亮了南端的天空和地面,藍白色的光繼續增強,将覆蓋範圍不斷向北推進。沒過多久,前庭地有一半的地界已亮如白晝。
铮引收了天眼,邁步到甲闆上,已經可以用肉眼直接看到那顆微型太陽。隻不過這顆太陽散發的不是暖暖生機,而是冰冷刺目的屍寒之光。母艦應當是得知了忘川峽谷一代的戰況,這顆光源是給自己的艦隊照亮用的。也就是說,現在铮引周邊的敵人已不再是亂打亂撞的無頭蒼蠅了。修羅軍優勢不複存在,硬碰硬的狀态即将開始。
但這還不是最讓他擔心的。母艦的作用不可能隻是用來照明。目前南部邊緣隻有兩支艦隊待命,他得過去看看,同時将留守基地的第九艦隊調過來。
于是離開甲闆回到艦橋,沖傳令兵說道:“命第二艦隊沖鋒,其餘艦隊後退。調第九艦隊去南部戰場。”
第二艦隊是前庭地唯一的重盔甲艦隊,應該能頂一陣子。
随後吩咐啟程去南部。結果沒走多遠,腳下的旗艦猛烈震了一下,将铮引和船裡其他人抛離地闆。铮引腦袋撞上桌子的一角,耳中聽得飛船底部和後部傳來噼噼啪啪的爆炸和碎裂聲。濃煙和熱浪将他包圍,整艘船開始向着地面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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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的陰陽魚是從靈寶處學來,天官們自然識得厲害,見變故突至,四人均俯身朝一旁躲閃。魅羽緊跟在陰陽魚後飛到桌前,一手拿起桌上的白紙,另隻手捏了個記憶訣。上面寫的果然是碑文,于是念了遍成烎教的咒語,将碑文印在腦海中。
同時見風杵君和靈煜翁一左一右朝她揮掌擊來。她知道幻境中的自己是死不了的,雖然痛苦是真實的。于是硬接下這兩掌,同時一拳打出,正中申時官的下巴。對方慘叫一聲,從椅子上滾到地下。與此同時,周圍的一切“噗”地破碎了,魅羽回到前庭地的卧房裡,睜開眼睛大口喘息着。
左肩和右胸雖未真的受傷,疼痛卻還未散去。但更痛的是心。師父年紀輕輕便達到了很多修道者一輩子也觸摸不到的境界,卻在旦夕之間被人廢掉,一切從零開始。記得她們姐妹在鶴虛山的家中,随處可見天庭送來的奇珍異寶。大師姐說那是因為她們七姐妹遲早要上天庭去做七仙女。現在想來,應當是天官們事後意識到理虧,所做出的補償吧?
這麼些年過去了,師父對當年那段經曆隻字未提。他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從不稀罕别人的憐憫和安慰,受傷了隻會如孤狼一般躲起來自己舔傷口。這點同魅羽類似,所以大師姐才說,師父最喜歡的徒弟便是魅羽。
在床上唏噓了會兒,忽然記起自己的使命,一躍而起。先到一邊的桌旁,将印在腦海中的碑文調出來,提筆依樣畫葫蘆寫到紙上。邊寫邊納悶,桌上有油燈倒了、灑了油、又被清理過的痕迹。一旁書架上的書都散落到了地上。怎麼在她入幻境時地震了嗎?
寫完後叫仆人進屋,把碑文送去隔壁。那裡早有石匠守着八塊石碑,每收到一份碑文便動手刻碑。魅羽則開始狼吞虎咽地吃飯。她餓壞了,吃完還要趕着去破下一個幻境。至于铮引,不用問肯定是去了前線。她了解他,知道在這種規模的戰役中,他是不可能穩坐後方的。
吃到一半時,突然意識到窗外的天空居然是亮的。不是太陽那種柔和的暖光,而是寒瘆瘆凄慘慘的藍光。不好,倘若天亮了,那敵人就算失去雷達也能視物了。她放下筷子,出門讓人請留守基地的于副官過來一趟。
不料鷹裘聞風趕來了,魅羽也沒和他客氣,劈頭蓋臉就問:“前線戰事如何?天為什麼會亮?”
“不清楚,”鷹裘面露焦慮地說,“铮引留我在基地照看你。先前聽說一切進展得還算順利,剛剛于副官似乎接到新的指令,要調第九艦隊過去,難不成是出了什麼意外?”
“我随第九艦隊過去看看。”她轉身回屋,披上件棉襖,又快速拿了幾樣裝備帶在身上。
“我同你去,”鷹裘說完,二人一同奔向軍艦起飛的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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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在失重狀态下的铮引在濃煙中睜開眼睛,試圖辨别出口的方向。忽覺後背被什麼人抓住,将自己提着飛出了旗艦。不用問,救他的肯定是棉族飛人。扭頭四顧,果然見周遭還有十來個棉族人在一齊飛,每人手裡都提着一兩個修羅将官。
要說夜摩天派來的這些棉族人可真是幫了大忙。前庭地離開六道之前,他們負責看守天洞并傳遞消息。打仗的時候做營救工作,這次又成功破壞了敵人的雷達。棉族人生活在被大海覆蓋的夜摩天,沒有土地,是栖息在巨大的盤雅樹上生活的。修羅常年給他們提供糧食,他們過來幫忙算是交換。
一行人飛進一艘快艇内,立刻有士兵來報,說敵人已開始全方位撤退了。
“撤退?”铮引皺起了眉,這不合理啊。之前敵人在黑暗中被痛打一頓,現在終于有光了,正是反擊報仇的時候,為何要撤退?
于是吩咐忘川峽谷這邊的艦隊盡可能拖出敵軍。在不清楚敵人動機的情況下,最保險的做法就是不讓對方如願。同時命自己所在的快艇即刻趕往敵軍母艦所在的南部,去同第九艦隊會合。
然而快艇剛剛飛離峽谷一帶,就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三艘敵艦等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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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站在船頭的魅羽和鷹裘在撲面而來的冷風中緊鎖雙眉。“這是什麼聲音?”鷹裘問。
魅羽沒有立刻回答。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護法,你認為敵人這次行動的目的是什麼?”
鷹裘用手指輕敲着甲闆上的欄杆。“铮引離開前同我說,敵人原本計劃送大批步兵和騎兵過來,所以他才要制造碰撞。”
原來真的地震了,魅羽心道。
又聽鷹裘說:“修羅隻有空軍在前庭地,敵人為何還要派步兵過來?若是屠殺平民,前庭地有百萬人,殺得過來嗎?我猜,他們是想搶些東西回去。”
前庭地是六道中唯一一個同多個世界有通道的地方,常年流動着六道各處來做買賣的商人。有幾個都市可以說是富可敵國,比如錦陽城。
“護法的意思是,敵人先派艦隊将我軍引開,随後由母艦照看着步兵們過來搶糧食和财寶?”
“有可能。不過除此之外,我們還有一樣東西更讓他們心動——紫幽格。”
她點點頭。“不管怎樣,現在步兵被我們毀了,搶掠計劃擱淺,那敵人就沒必要戀戰了。所以這聲嗡鳴應當是個信号,我猜用不了多久敵人艦隊就會大規模撤退。”
“撤退?”鷹裘扭過臉來,不解地望着她。
“護法,你還記得我們留在六道之外的那顆核彈嗎?”魅羽面色嚴肅地望着他,“從過去的交戰經曆來看,敵人應當沒有類似的核技術,但這不代表他們沒有其他大規模殺傷武器。之前的戰艦人和剪刀,用的都是光技術。我在空處天特種部隊的時候,還聽說過聲波武器和化學武器。”
她歎了口氣,望回前方,視野中那顆藍色光源越來越近。“剛剛那聲嗡鳴,倘若不斷降低頻率變為次聲波,再加大功率,完全有可能瞬間殺死前庭地的百萬民衆和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