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時,究竟都發生了什麼?”
隴艮長籲了口氣,“我頂替你的第一天,吳老師來找我,說什麼男人年紀大了總要有個人照顧,她命硬,不怕克。我見她挺真誠的,不想再欺騙她,就告訴她我是你哥,來頂替你的。結果她聽了很高興,說怪不得我忽冷忽熱的。就那麼,一來二往的……”
“你真的喜歡人家?”
陌岩知道隴艮和魅羽六師妹蘭馨曾有過一段暧昧,後來蘭馨被荒神挖了牆角。
“喜歡呀!過日子重要的是能說得上話。她覺得我有趣,我看她不俗,誰都不想離開誰,不就成喽?”
“她家人同意了?”
“都一起吃過幾次飯了。”
陌岩越來越佩服他這個師兄了,“那……結婚後,是她跟你走,還是你留在這兒?”
“跟我能去哪兒?帶着媳婦回佛國?我可沒你那麼厚的臉皮。”
這話陌岩無法反駁。在西蓬浮國的時候,他确實動過帶魅羽回佛國定居的念頭。
“可你留在這兒以何為生?總不能讓吳老師一個人掙錢養家吧?”
“養蜜蜂,”隴艮淡淡地說,“我去北面的山區調查過了,人家就是靠養蜂發家的。原先村裡的男人們也都外出打工,後來有幾個養蜂人越做越大,外出務工的都回山幫忙了。咱這裡槐樹、棗樹都有一些,當然還得再種點兒。”
好、好,陌岩心道,反正你不怕蟄。又想起一事,“房子呢?還住吳老師的教工宿舍?”
“那怎麼行!兩人住都太小了,何況還會有孩子,房子非買不可。總之婚禮場地和酒席都訂好了,到時你可得送我一份厚禮。”
孩子,陌岩心道,這家夥想得還挺遠。直到一天後,陌岩才真正明白隴艮是個什麼意思。
總之隴艮目前的幸福樣不像是裝的。身為娑婆世界教主,那麼多個世紀一直被人供奉膜拜,很威風也很孤寂吧?俗世的幸福雖短暫易逝,卻如風雪夜歸來的遊子喝上一口熱粥,心窩裡是暖的。
二人随後讨論正事。陌岩将他和小羽的經曆仔細講了一遍,本以為隴艮對無澗的叛變會感到驚詫,誰知隴艮最想不明白的人是兮遠。
“善淵學校,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告訴咱倆?兮遠是怎麼打算的?”
兮遠是魅羽上一世的恩師,待她如親女兒,陌岩相信兮遠是出于好意。然而不告訴他和隴艮就顯得見外了,尤其是允佳也被送去了那裡,允佳可是陌岩的養女。
“你明天給孩子們考試,”隴艮說,“我去那間學校瞅瞅。你不是說方頭駒那個秃頭保镖也去了嗎?看一眼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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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考試是在第二節課。陌岩拿着印好的37份試卷,心裡惴惴的,也不知隴艮教得怎麼樣,孩子們可别考砸了。
“陌老師威武!”
一腳邁進教室,孩子們的叫聲把他吓了一跳。肯定是隴艮教他們的,這家夥真是個孩子王。
陌岩其實挺想孩子們的,但由于之前隴艮一直頂着他的樣子來教課,他不能露出“好久不見”的神色。
匆忙發完試卷,空着手回講桌後坐下,照例拿出本童話書來看。萬卷佛經都過目不忘,這些簡單的童話故事當然一早背熟了,可他還是喜歡讀。書一打開,便能生活在簡單純淨的世界中,暫時不去想那些真實世界裡的煩心事。
從學生們做題的速度來看,隴艮教得還行。快到下課時,學生們一個個走上講台,把試卷放到講桌的一角。由于第二節課後有課間操,孩子們可以提前出教室,去操場上放風。
下課鈴響的時候,教室裡隻剩陌岩一人。他習慣性數了遍試卷。嗯,37份,都交卷了。站起身,然後就整個人僵在那裡了。
應當是隻有36份的啊。小羽已經退學了,莫非又來了新同學?
用微顫的手一份份翻開試卷,查名字。在翻到第十七份的時候,他看到了“衛小羽”的名字,字體也是她的。
腿有些軟,又坐回椅子。怎麼回事?小羽真的回來了嗎?他竟然沒注意到。她父親不是說過,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山裡生活,為何……
“陌老師,”一個男人的聲音在教室門口響起。
陌岩擡頭,見衛國順站在那裡,手裡還是拎着一包點心,就如同上次來給小羽退學時一樣。邪了門了嗎這是?陌岩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起身,拿着試卷走到門邊。“衛先生,你怎麼來了?咱們去會議室。”
“不必了,”衛父的神色又是愧疚又是感激。“我說兩句就走。陌老師,是你把小羽救回來的,大恩不言謝,我也不多說了。小羽失蹤那幾天,我天天晚上夢見她媽,指責我這個爹沒當好。本來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再離開我了。結果昨天吳老師來了,還帶着她的未婚夫。”
陌岩暗吸了口氣,他差不多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隴艮……
“她這要結婚了,想在學校附近買房子。正好,我這兒等着出手呢。結果人家吳老師買房子不說,還提出來願意讓小羽在她家寄宿。這種好事哪兒找呢?小羽她是山裡長大的,城裡面住不慣,我本來也擔心她又自己跑回去,寄養在别人家也不放心。吳老師那多好的人,這不就,”衛父腼腆地笑了笑,“又給送回來了嘛。”
陌岩覺得此刻的自己便如一隻被注滿水的氣球,再多點兒刺激就要噴瀉而出了。
隴艮……是的,下月他結婚的時候,真得送他一份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