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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榮把鎖打開,伸手推開門,對眼前的景象并不驚訝。
房間裡面亂成一團,地上滿是各種零食的塑料包裝紙和碎屑,各種吃食的包裝散落在地,大白兔奶糖、果凍、蛋糕的包裝袋,餅幹盒,薯片袋,螺獅粉、麻辣燙外賣盒混雜在一起,幾乎把整個房間掩埋,堆成了一片色彩斑斓的廢墟。
他找的人正蜷縮在角落的桌子下,顯然是為了避開别人的視線,隻露出了一隻緊攥着薯片袋的手,另一隻手微微纏着,大把大把地抓着薯片往嘴裡送。
空氣中彌漫着混合的氣味,薯片的油膩味,蛋糕的甜膩味,螺蛳粉的臭味、餅幹的焦香味和嘔吐物的酸臭味交織,形成一種令人難受的異味,化成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感。
江海榮邊走,邊把地上殘存的某些零食袋踢開,硬生生蹚出了一條路,走到了那張角落的小桌子旁。
桌子下的那個人顯然是聽到了他走過來的聲音,停頓了一瞬,接着是更加急促且狼狽的咀嚼聲,撕開、抖落包裝袋的聲音。
薯片和爆米花從她手指間滑落,掉進地闆上糖果和巧克力的污迹裡,黏糊糊地粘在了江海榮的鞋邊,一片混亂。
江海榮對這些熟視無睹,隻是慢慢蹲下來,抱住自己的膝蓋,試探性地低頭:“媽?”
在他喊出聲的同時,一個女人迅速轉過身去,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試圖掩飾自己的窘态,聲音顫抖地喊“别看我!”
她的聲音帶着濃重的羞愧和羞恥,試圖用身體的動作掩飾自己的狼狽。然而,此時桌子下的一切已經完全暴露在江海榮的視線下。
她貼在脖頸上沾到不知名油漬的黑發,滿是零食碎的睡衣。
“是我。”江海榮慢慢伸手,像在摸路邊流浪的警惕小貓,刻意放輕動作,戳了戳她的肩:“其他人我已經讓她們回去了。”
說完他站起來,從衣櫃裡扯出一個超大無比的黑色垃圾袋,把這些零食袋一股腦扔進袋子裡。一系列動作下來利落無比,仿佛已經做過無數次。完成後,他轉身看向女人,目光平靜卻帶着幾分無奈:“你吃夠了嗎?”
“我沒吃。”女人愣了一下,動作遲緩地把手放下,拎起旁邊一整瓶的紅酒,一股腦灌進嘴裡,接着趁江海榮動作時,又去摸剛才掉在地上的薯片袋子,抓了一大把扔進嘴裡。
還未完全吞下去的紅色酒液從她的唇邊落下來,滴到地上,淋濕了江海榮的鞋。
“......我操他媽的神經病,竟然敢說我過氣!”女人已經醉醺醺的,滿嘴都是酒氣,一邊在腳邊摸起薯片碎,一邊含糊不清地罵,邊說邊把薯片碎塞進嘴,咀嚼:“她他媽的才過氣,一個b舞都跳不好的婊子,敢在背後罵老娘。老娘直接一個大嘴巴子。”
江海榮無奈地看着她的舉動,聲音冷淡地說道:“你現在把髒的撿起來又放進嘴裡,醫生說過什麼?”
女人嘴裡含糊不清地答道:“我沒吃。”她繼續将零食塞進嘴裡,眼神中透着醉意和固執。
江海榮毫不猶豫甩開垃圾袋,直接上前抓住她的下颌,語氣堅定嚴肅:“醫生說過,一旦開始清理,就說明這次進食已經結束了,吐出來。”
女人的嘴巴因為江海榮的強行介入而被迫張開,唾液和薯片混合的咀嚼物在舌尖滾動,口水順着她的嘴角流出。江海榮的手依舊穩穩地按住她的下颌,對着她戲谑的目光,語氣平靜:“你最好乖乖吐出來,否則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去住院治療。”
女人飄忽的目光終于聚焦在他身上,下一瞬,那一團咀嚼物從她嘴裡落到江海榮手心,他毫無反應地将其扔進垃圾袋:“很好,很聽話。”
她突然笑了起來:“這麼兇,可不會有女生喜歡你的。”
“不需要。”江海榮把垃圾袋系上,從口袋裡掏出一小塊消毒濕巾擦了擦手,伸手将她拉了起來。
下一瞬,女人突然脖頸一伸,劇烈地嘔吐起來。她的身體在地上蜷縮着,胃裡的食物和酒液混合着,迅速湧出,灑了一地。
她明顯對此習以為常,下一秒,陳紅把兩根手指伸進喉嚨,更猛烈,更徹底地吐了起來。
江海榮站在原地,低頭看着邊邊嘔吐邊抽泣的女人,疲憊地深呼吸了下。
“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女人突然伸出了一隻手,緊緊攥住了他的衣擺,低着頭用手抹了抹自己的嘴。
“習慣了。”江海榮面容依然平靜:“你的情況已經比以前好多了,别苛責自己。”
下一瞬,手機在口袋裡振了振。
江海榮的消毒濕巾已經用完,他走到浴室,用洗手液把手徹底洗了一遍,擦過手,才拿出手機。
是謝執來的信息。
——老闆,兩點半了。你的一萬定金是打算白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