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執堅決否認,連連搖頭:“真不是故意。”
那如刀般的目光落在謝執身上,讓他心髒發緊。
“哦,”江海榮丢出一個單音,接着笑了:“那我還挺失望。”
謝執又不知道怎麼回了。
劇組為了節省經費,租的酒店并不豪華,偶爾還能聽見附近房間或走廊有人說話的聲音。
謝執看着江海榮,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壓低聲音,問:“他有沒有碰到你?”
“你猜?”
謝執不說話。
江海榮笑了下,伸手牽住謝執的手:“曾任當時,就像這樣拉住了我的手,”
那貼上來的溫度溫熱,順着皮膚穿上來,仿佛過電。謝執下意識想甩開,江海榮卻沒有松手。
他輕笑道:“然後,不像現在我緊緊抓着你的架勢,我立刻就把他甩開了。”
謝執愣了一下,聽他峰回路轉的解釋聽笑了:“你耍我?”
江海榮卻皺了皺眉:“你的手怎麼這麼冷?”
謝執還沒說話,江海榮的兩隻手都附了上來,微微用力地包住他的手,手心的溫暖源源不斷的流向謝執。
“買了那麼多暖寶寶,也不知道給自己用點?”
耳邊那人低沉嗓音帶着些許責備,卻是溫柔的關切。那瞬間,他心弦被勾得顫了顫,失神了幾秒。
他反應過來時,卻笑了笑,把手扯了出來。
“誰把暖寶寶貼手上?”
“誰會兩手空空說要來送果籃?”
謝執一時語塞。
江海榮卻笑了。那笑聲低沉,卻很爽朗,他們兩人站的太近了,謝執幾乎可以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動。
他有些不自在,手指都有些微顫,卻強迫自己穩下心神,盡力把場面氣氛扭轉回他熟悉且舒服的疏離。
“我真的準備了。”謝執抓出自己的手機,确定果籃被送到了哪裡。
“你看,”謝執翻過手腕給他看:“還有二十分鐘就到了。”
江海榮不置可否,點了點頭。
謝執敏感地察覺到他好像并沒有那麼在意,但還是堅定地說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我今天才知道,原來《整人進行時》那個節目,我沒被剪掉。”
謝執能感覺到江海榮的目光在自己臉上一掃而過,可他卻不敢對着那人的眼睛。
“真的很感謝你,你真的為我做了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他端起旁邊江海榮給他倒的那杯溫水,有些局促地盯着杯裡搖晃的水,等着江海榮的回應。
江海榮卻沒有立刻應答。
謝執等了一會,隻聽見打火機金屬片摩擦的響動。
下一秒,煙霧在空中彌漫飛揚起來,江海榮含着煙的聲音有些沙啞:
“有什麼好謝的。”
“那個隻能算是黑紅,我都給你放出來了。”
“怎麼會!”謝執擡頭,連忙否認道:“圈裡曝光多難啊,我怎麼會那麼不知好歹。”
“娛樂圈裡,誇人是捧,罵人也是捧,被誇是捧,被罵也能虐粉。沒有被一剪沒,我已經很滿足。”
謝執說完一大串,自覺自己說的很對,一擡頭,卻看到了江海榮有些沉重又無奈的眼神。
那是一種謝執看不懂的複雜目光,像是有幾分擔憂愛憐,又含幾分遺憾歎息。
“你每次說到拍戲的時候,眼睛裡有光,話也多了。”
謝執像被一闆子抽了後背,不由自主地直起來,有些羞赧地笑道:“因為我喜歡嘛。”
“上大學之後我去打工,有一次同學說可以在戰争片裡面當群演,在戰壕裡躺着演屍體,就可以拿錢。”
回憶起過去時,謝執目光溫和,笑得很溫柔:“一份盒飯,還能發一百塊錢。”
當時正是外婆開始生病之時。
家裡掏光積蓄也沒辦法交上手術費,謝執三班倒也賺不到多少工資,還累的半死,每天都陷在大霧彌漫般的恐懼和絕望裡。
演戰壕那天,他穿着破爛的布衣,往全臉抹好煤渣。
導演一下令,主角大刀一刺,他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後背硬生生砸在砂石路上,每一塊都劃過單薄的布衣,十分痛苦。
謝執卻覺得很爽。
他就那麼仰面朝天,盯着天空,演一個死不瞑目的年輕戰士。
為信仰捐軀,甯死不肯認命。
那天天氣很好,天空如水洗一般的湛藍,雲朵連連,偶爾有烏黑的飛鳥形單影隻地掠過天邊。
耳邊不斷有場記,演員嘈雜的聲音,謝執隻是盯着天空,直到眼睛發痛都不肯閉眼。
藍天為被,土地為席,他的痛苦顯得如此渺小。
生存的壓力,痛苦,疲憊仿佛在那麼一瞬間突然遠離,隻留下呼吸着的自己,和漫天悠悠飄着的雲彩。
不就是需要錢嗎?
我多幹點,辛苦點,實在不行我去借,去貸,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努力養活自己,養活父母的普通人,我這算什麼。
也許沒有了父母庇佑,那又怎樣?
我還有外婆,我還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