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紛紛跟着文栩捷擡頭。天色确實不太明朗,但十五分鐘如此精确的數也實在是毫無證據。
“這怎麼能看出來?”林星源代替衆人問。
“經驗主義多數時候會害人,但偶爾也是有用的,”文栩捷低頭,慢悠悠地開口,“靠感覺。”
“什麼廢話,”齊路遙看了他一眼,用征詢的語氣問其他人,“那等可可結束,我們先去避雨?”
隊裡倒是沒人提出質疑。雖說文栩捷的發言看上去玄之又玄,但正因如此,才更有種莫名的可信度。反而是實時接收現場影像的監控組遠程問了一句,說你們就這麼确定啊。
“确不确定不重要,”洛明決按着對講機說,“節目效果重要,不是嗎?”
這倒确實。
團綜錄制本來就沒給他們發劇本。隊員們太抛錨的舉動會被糾正,但一定範圍内的預期外行為反而有利剪輯。
“這裡回住處應該來得及,”于是齊路遙從包裡翻出地圖看點位,“過會走快一點,差不多能趕上。”
計劃确定,成員們達成共識,大家轉頭繼續看另一邊的過關進度。謝忱此刻剛前進到那個水面上方的彎道,很快就要轉向終點方向。
齊路遙心念一動,幹脆用手做成喇叭形狀,學着那倆啦啦隊成員喊了幾句應援詞——畢竟他進行過一次這個項目了,不可能讓他再來一遍。
隊友們倒是被迫收斂,都蠢蠢欲動但不準備出頭,于是就不約而同躲在他後面笑。
直到謝忱從平台上跳下來,拿到道具。但等他剛走過來,準備開始聲讨,就不幸被打斷。
“可可你終于結束了,”齊路遙反應很快,在他肩上拍了拍,“快回去,馬上下雨了!”
“什麼下雨?”謝忱茫然而迷惑的目光在剩餘六人身上周轉一圈,還沒來得及問,就發現身邊人已然動身。
失去片刻問詢的機會,于是隻能跟着走。
一行人沿着山坡順次向上。隻是意料之外,小樓還沒出現在視線裡,齊路遙就感覺到一滴雨落在了發梢。他趕緊套上外套帽子,接着響起的是水打在樹葉上的一道道輕響。
“說好的十五分鐘呢?”舒卓然問。
“我明明才說了我沒有全知技能,”文栩捷台詞一換,“經驗主義偶爾是有用的,但是多數時候會害人——我說我們要不别回去了另找地方吧,這雨下不了多久的。”
“這也是經驗主義嗎?”舒卓然追問。
“這是比十五分鐘可靠的經驗主義,”齊路遙代替文栩捷回答,“趁着雨勢還不大——周邊有什麼地方能躲嗎?”
“11點方向,”靳羽的聲音從隊伍後方傳來,“往右走兩步再擡頭看,你那個角度被樹葉擋住了。”
“好,就這了——”齊路遙偏頭看到他所說的位置,是一片快兩米高低上凹進去的一塊山洞,于是用手指給其他人,“我們現在依次從這沖過去。”
這回倒是真·身先士卒。
齊路遙拉緊帽子拉繩,從樹蔭下飛奔向終點,手撐住高處地面翻身而上,又蹲下幫攝像搬設備。再然後就站在原地,順道伸手将隊友們一個個拉上來——地面開始變得濕潤起來,有人牽着上坡總歸安全。
最後被他拉上來的是同昨日一樣負責隊尾的靳羽,兩人站穩後便回身沖進遮蔽之處。
轉身坐下後最多兩三秒,外面的雨勢便驟然加大,雨水傾瀉而下。
“好精準的時間控制!”雨落的聲音占據了大部分聽覺,林星源沖着最後進來的兩人喊了一句。
“那确實比十五分鐘精準!”齊路遙一邊擰外套上的水一邊喊回去。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十五分鐘啊!”謝忱緊随其後發問,“小文哥哥說十五分鐘才會下雨嗎?”
猜測過于精準,一衆人又是一起不約而同笑了起來,甚至于壓過了雨聲。
而雨确實下得不久。
就十多分鐘後,外界景象便從一片朦胧變得逐漸清晰。舒卓然後知後覺問了一句:“攝像機沒被雨淋到吧?”
“有保護套的。”跟随的攝像給他解釋,還擡了擡設備示意。
舒卓然回頭看:“……哦,我們都沒有擋雨的,好羨慕啊。”
“你在說什麼啊,”齊路遙看他,目光迷惑,“到底是什麼人會把自己和無機物做比較啊!”
“說起來這麼坐着倒是有種荒島求生的感覺了,”洛明決則是一邊看洞外一邊點評,“……感覺這個團綜的性質已經發生改變了。”
“這何嘗不是一種生存,”林星源搭話,“明明在切題呢。”
齊路遙的目光也随着他的方向移動向外——一場驟雨後,雖說迎面而來的熱空氣依舊沒有消減,但環境中卻依舊有被洗刷過一遍的視覺清新感。
一并專注看風景的還有不知何時坐在洞口的文栩捷。從雨勢加大的那一刻開始,這人就又突然進入了那種不搭話不讨論的封閉狀态,在重新踏上旅途前,大家也很有默契地不打擾他思考。
好在,即使算上回住處換衣服,突如其來的雨也隻耽誤了他們不到兩小時。
因此,加快步伐之後,他們依舊趕在天黑前完成了後續所有任務。
而回小樓後的晚飯時間,大家進行了最後一次集體讨論環節,其中最重要的是小A被迫公開信息。
文栩捷昨晚在房間裡,發現了一個劇情設定中來自小Z的白色信封。信裡說小A的身份是獨立遊戲制作人,此刻被困在了自己的遊戲中,隻能通過離開遊戲主地圖三号島,才能重獲自由,在這個遊戲設定裡,會有六位npc幫助他。
“所以說你們設定是npc也沒問題,”文栩捷見他們看完,補充說,“對吧?”
齊路遙:“那你昨晚還說解決我們?”
“試試又不虧。”文栩捷偏頭笑了笑,毫不意外地得到了大家的又一度攻擊。
但齊路遙沒想到的是還有個插曲。回房間準備睡覺前,他也在自己的床頭櫃裡翻出一個新的信封。
一個黑色外殼的信封。
這顯然大概率來自小Z的對立陣營,也即他口中所謂“黑暗力量”,但在齊路遙看來,其上信息卻沒什麼價值,無非是賭一下有沒有人願意創造節目效果。
信很短,隻說這個世界的存在建立于小A之上,如果小A離開,整個遊戲世界就會徹底崩塌——而npc是無法離開的。
“身份卡是一種欺騙,隻有阻止小A登船,你才有生存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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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淩晨四點,衆人起床集合。
小Z的“禁制”隻要是夜裡就能解,于是大家約定一個具體的時間,一起來到屋外。
放置好白天搜集的道具,接下來的設定是由小A念解封的咒語——那段中二台詞事先已經在衆人手上傳了一圈,大家此刻都進入了短暫的看熱鬧狀态。
隻有文栩捷非常少見有種視死如歸的氣息,打開對講機問:“這個詞能不能換點别的啊?”
“這是你為了團隊應該有的犧牲!”對面居然繼續來了句中二發言,“你連這點決心都沒有嗎?”
文栩捷長歎了一口氣:“這到底是誰寫的台詞啊!那我開始……”
“遙遙,”洛明決開口打斷了他的施法,“搞不好這個念完馬上開始追逐戰,你的技能不準備用嗎?”
“陣營和接下來的目标都确認好了——”齊路遙慢慢開口,“有什麼用的價值嗎?”
“……那你随便用一下吧,”靳羽說,“舒卓然的技能都用空了,你這不用可惜了。”
“下次找我做對比要收費了啊。”舒卓然斜眼看他,“我這是戰略性用技能。”
“……那我也戰略性用吧,小文哥哥稍等一下哦,”幾句話間的眼神交流,齊路遙可以确定除小A以外的六人組都收到了同款的黑色信封,洛明決的發言顯然是在詢問他的決定,于是他按下對講機,“我要用技能。”
“請提問?”
“嗯,那我問了,”齊路遙想着想着突然笑了起來,他擡起頭,看了一眼亮着燈的策劃組所在房間,然後開口,“……我的推定,我們七人下午可以去曜連島玩。”
對面詭異地沉默了幾秒,然後回話:“是。”
“遙遙,”蹲在一邊的林星源擡頭看他,“還是你最懂戰略性。”
“感謝誇獎,”齊路遙繼續笑,笑完重新按下說話鍵,“接下來第二個問題——為此,我最好與隊友及小Z同立場。”
“……是。”對面又停頓了幾秒,接着才給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完美的結果。
“高維響應這名字取得還挺雙關,”齊路遙問完,這才笑着解釋一句,又轉過頭看着洛明決,“怎麼樣,聽到你滿意的答案了吧?”
“嗯,”洛明決居然很誠實地點點頭,“不過确實,這時候叛變就不好玩了。”
“你們在說什麼叛變?”文栩捷投來打探的眼神,“我所有信息都給你們了,結果你們背着我藏消息啊?”
“能不能不要把你自己說得這麼可憐,”齊路遙看了他一眼,又轉頭問,“我說了?”
大家紛紛點頭,于是齊路遙說了黑信封的事。
“那你一開始是真準備不問啊,”如此坦誠發言之後,舒卓然提問,“那如何進行身份界定呢?”
“他現在不也沒界定,”靳羽說,“推定技能的持有者覺得這個問題不重要。”
“對,我覺得不重要,”齊路遙試圖打了個響指——雖然沒打響,“如果是任務紙說的玩家,那我們要離開,如果是小A創造的npc,那我們的使命也可以是滿足小A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