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鬧劇——這是洛明決自己的定義,來得快,結束得也快。
洛明決不想和他許久沒見面的父親再多說話,于是和這人的溝通就全權交給遲杉。齊路遙先斬後奏式向着節目組報備一句,又給練習室的攝像機換上備用SD卡。
藥團人就在這各自心情尚未平複的時刻,重新進入了公演準備狀态。
畢竟今晚的原定任務尚未完成。
在大家重新坐下來,正式開始讨論前,舒卓然翻着電子版的現代漢語詞典,将“空”字的所有釋義念了一遍。
念完後,又補了一句:“說不定能激發一些新靈感。”
“本來有想法的,”謝忱歎了口氣,“聽完你這一通之後,反而大腦一片空白了。”
文栩捷調侃:“這是高三生該有的态度嗎?”
“别提傷心事哥哥,”謝忱看了他一眼,“現在聽到高三兩個字我就全身不對勁。”
對此,衆人并不打算感同身受,并紛紛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笑過之後就開始依次陳述,又參考詞典解釋聊了聊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方向。
一通讨論到最後,結果反而選擇了一個很常見的釋義。
另辟蹊徑固然有趣,用簡單常見的題目創作出好的成果才算赢得好看。
——對此,文栩捷做出如上評價。
“還沒赢呢你快别說了,”舒卓然看了他一眼,“小心又給節目組提供素材了。”
“這是他說的,你擔心什麼,”齊路遙笑了一聲,“趁着還在鏡頭下,現在馬上宣讀免責聲明一則,文栩捷的個人發言與Blazar剩餘六人無關——”
文栩捷一聽也笑,笑完環顧一圈,并問出靈魂提問:“你們敢說心中不是這麼想的嗎?”
這話一出,大家齊齊沉默。
沉默過後便是很有默契地不約而同轉移話題,靳羽一句“那我們在剛才總結的幾個方向裡投一下票”,成功将讨論拉回了正軌。
心照不宣的則是,在幾場公演任務中,三公的任務确實是最有利于藥團人的一項。
他們隊的一大特征就是創作擔多。而相較于剛出道那會磕磕絆絆和各執一詞,三個多月的磨合期後,達成一緻的速度也已然快了不少。
于是,團隊活動結束在晚上十一點,算是略早于預期。
齊路遙在排練的間隙聯系了遲杉和節目組,要代洛明決去處理那張保存着前不久“鬧劇”錄像的SD卡。
洛明決本人不親自到場,則是因為和沈疏影約好了一起夜聊。于是在出練習室後,他就與大部隊分道揚镳。
其餘人下樓的時候路過今天新被啟用的練習室——它歸屬于新來的踢館組Afterday。
房間裡尚未熄燈。齊路遙探頭看了眼,大概他們也已經結束了今天的集體準備環節——熟人喻流不在,唯一在場的是他們隊的主唱兼制作人之一。
名字叫展詢。
展詢這人看視頻看不出來,見到真人才發現個子高得很顯眼,齊路遙目測有一米九。但他沉默内斂,不愛說話,與藥團人也沒有太多交流。
大概是感知到來人,坐在角落寫寫畫畫的展詢擡頭,與門外人群目光相接,然後點了點頭。
态度是意料中的不冷不熱。
以防打擾他的創作,藥團幾人也沒嘗試搭話,隻是招了招手,就此作别。
到一樓時齊路遙又與其他人分開,去見遲杉和節目組的人。
遲杉是獨自一人,自稱洛明決的父親已經被她勸走了——齊路遙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也沒興趣猜測。
他隻是聽對方陳述了當下情況,然後找了台電腦,在衆人的圍觀下将争執的那段錄像剪下來保存進洛明決給的U盤裡,再将這部分源文件徹底删除。
在這件事上,洛明決意外但也不算特别意外地很相信他。
就如同齊路遙會選擇相信對方一樣。
或許也正常。洛明決難免也有與他一緻的在識人上的自負——甚至于藥團全員、連帶着遲杉,都多多少少有一些類似的地方。
但又正是這種實質上沒有出錯的自負,卻反過來讓他們之間能催生出真正的信任,而非彼此猜忌與保留。
身邊都是可靠的好人,說起來還挺幸運的。屏幕上進度條跳動的時候,齊路遙沒來由地心想。
如果身處弧團或者UD那種隊裡,他倒也不是應付不來,但總歸覺得麻煩又費腦子。而身處Blazar,内鬥懷疑連帶着無處揮發的心機,都全留給團綜和桌遊局就可以了。
況且這群人再怎麼心機,勝率也在他之下。齊路遙繼續想。
“你突然笑得好開心啊,”靳羽的聲音傳來,“看你這麼笑,總覺得沒想什麼好事。”
但不可否認,熟悉之後就容易被讀心。齊路遙心想,扭頭看向窗外本不應該出現在此刻的室友。
“你怎麼還在這裡?”
“等你呢。”
靳羽扒在窗台邊,探頭進來張望,又問:“還要多久啊?”
“要不你進來坐着吧,”遲杉提議,“這裡倒也不缺一個人的空間。”
“不用了不用了,快結束了,”見進度條已走到終點,齊路遙飛快敲了會鍵盤,接着拔下U盤,“已經好了——你退一步。”
最後一句是扭頭對着靳羽說的。
這話說話,齊路遙右手撐着窗框跳了出去,伴随着遲杉一句“你怎麼也開始不走正門了”的延遲評論。
“不能讓我親愛的室友久等啊,”齊路遙回身沖她揮揮手,挂在食指上的U盤也一并晃動,“那我們先回去啦——小遲姐姐回見。”
“我比較希望決賽之前不要見到你們。”遲杉笑了一聲,“公演好好準備。”
畢竟平日裡的工作大多可以線上溝通。真需要遲杉來現場,那多半是出了什麼狀況,就像此刻一般。
“放心吧,”靳羽也轉過身,對她說,“接下來都是我們的主場了。”
-
回到小樓時,洛明決還沒回來。
有人早早休息,也有人的房間門沒關,能看到燈還亮着。客廳倒是沒有隊友,隻有李樾凜和祝海笛坐在沙發的兩端,又在齊路遙開門後不約而同般望了過來,神情是如出一轍的嚴肅。
還挺稀有的一個場面。
齊路遙心想,也不知道明面上并不和諧、私下也确有矛盾的兩個人究竟在讨論什麼。
“12點3分進門的,”下一秒,祝海笛看了看手機屏幕,說出了完全意料之外的發言,“過零點了,我赢了,三公按我的方案來吧。”
?
齊路遙對這一草率的發言産生了片刻的震驚。
據他的觀察,弧團在前幾次選歌方面其實都沒什麼大分歧,也不知道這次為何遲遲未定,還順道想出了這麼個選曲的點子。
于是他想了想,說:“拿我們做賭注不給點中介費嗎?”
“你去找舒卓然要,”沒想到李樾凜開口,又是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名,“他給我們出的主意。”
啊?
齊路遙頓住片刻,大腦中再度浮現出問号,接下來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般擡頭,身邊幾人也不出所料跟随他的動作——果然,舒卓然此刻從二樓房間出來,靠在欄杆邊對着樓下的四人友好招手。
齊路遙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祝海笛倒是先出聲,語氣中有些調侃:“然然一片好心呢,可能是你們隊友回來的時候覺得氣氛不對,怕我們物理意義上打起來波及到其他人吧。”
“但其實并不會,”李樾凜說,“這點小事能打起來的話,那我們隊早就不是天天在論壇被開貼讨論男團學,而是直接血流成河上社會新聞了。”
齊路遙和靳羽對視,從彼此的神色中看到了同款的無話可說。
——事實就是,當弧團人主動将不熟和關系差當笑話講出來之後,他們就會變得無懈可擊。
如同此刻。
于是隻能想辦法岔開話題。
齊路遙和靳羽剛好旁敲側擊一下祝海笛的想法,防止出現嚴重的思路撞車。
雖說競争模式下思路一緻更有火藥味,但差異化有利于觀衆觀感,這兩個隊又不至于偷思路,因而弧團人倒是也不介意交流一下大框架。
還好對方思路和他們可以說完全無關——隻是平日裡弧曲大多又李樾凜或者江嘉來定調,祝海笛的想法意外地很沒有弧味。
當然具體怎樣還得看舞台。
而此刻時間已晚。簡單聊了聊各自隊的方案,幾個人便各自回房間準備休息。
藥團約定的集合時間比較早。
齊路遙調了七點半的鬧鐘,但少見的是時間沒到就自然醒了一回。于是他摸到床頭的手機看時間,就在這時,碰巧彈出了一條來自Blazar隊群的消息。
他輸密碼解鎖手機。
消息是洛明決發的,分享的是一個論壇鍊接,齊路遙一邊想着你不會是這時候還沒睡吧,一邊點進去。帖子的名字很簡潔,就叫《分享一段音頻》,回複量卻有七八百,一個很不像這個時間點應該出現的數量。
齊路遙翻了翻評論區,大概能猜到發的是什麼,但還是翻身下床去找耳機。
“怎麼了?”結果剛從背包裡把耳機翻出來,身後就傳來了靳羽有些茫然的聲音,“七點半了嗎?”
做了半年多室友,齊路遙自然是知道他睡眠淺的特質,因而翻找的動作也挺輕,但還是未能避免吵醒對方。
“我的錯我的錯,”齊路遙轉過身,一邊坐回床上一邊說,“才過五點——洛明決剛發了個鍊接在群裡,你要聽聽嗎?”
當然這隻是象征性問一句,答案不言而喻——為了方便,他們本來就如同在隊基地時一樣,将兩張單人床拼到一起,此刻靳羽坐起來,伸手接過有線耳機的單邊聽筒,剛好湊過來一起看齊路遙的手機屏幕,也時不時翻動一下帖子裡的評論。
齊路遙按下播放鍵。
開頭一段雜音過後,響起的則是熟悉的開場白。
“你确定要讓他們都聽到?”
洛明決父親的聲音在嘈雜的背景下略有些失真,但不算難認。
雖說是看過評論區意料之中的音頻,又現場目睹了全程,但兩人依舊放着八倍速過完了整個視頻。
——那段他們覺得不能洩露出去的、甚至專為此從節目組那邊要了原錄像的對話,被人從頭到尾放在了論壇上。
一直到遲杉說話為止,完完整整。
“……我不太理解,這段是怎麼被放出去的,”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音頻放完,兩人陷入思索,接着齊路遙說,“無論是工作人員,還是他爸本人,似乎都挺奇怪的——你覺得呢?”
“能查ip嗎?”靳羽問。
“可以是可以,有電腦我都可以,”齊路遙回答,“但是……”
但是這事顯然輪不到他們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