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過後,當山人偷空溜到樓梯間躲懶的時候,有人跌跌撞撞推門沖進了樓梯間。看打扮應該是夜總會的小姐,她撫胸咳嗽着,昏暗的燈光下,山人注意到女人蒼白纖細的手上竟然有一個被煙屁股燙出來的傷口,那個燙傷觸目驚心,絕不是不小心弄到的,倒像是有人故意将煙頭按上去,生生燙出來的。女人慢慢沿着牆根滑坐下去,雙手捂着嘴,漸漸的咳嗽似乎變成了嗚咽。山人有點不忍地皺眉,這裡的客人有時候很變态,他們仗着有錢,根本不會把陪酒小姐當人看待,他多少可以想見到剛才在包房裡發生了什麼。
“你沒事吧!”山人走上前去,把紙巾遞了過去。
女人擡起頭,兩人四目相接的時候都愣住了。是上次闖男廁所的那位,不過現在的她早沒了那晚的嚣張潑辣,她眼角泛着淚光,可是突然有外人出現,讓她急于想掩藏起自己的脆弱,她小聲吸着鼻子,假裝是去撩頭發而在眼角抹了一把。山人則因此一眼看見了她嘴角上的淤青,不知怎麼的,憤怒瞬間充滿了他的大腦,他一把擡起女人的下巴。
“這都是他們幹的?簡直混蛋,告訴我是哪個房間!”山人怒氣沖沖,轉身就想往走廊上沖。
“喂,你要去幹什麼,林山人?”女人虛弱地拉住他。
“他們這麼對你,我……不能就這麼算了!”
女人有點吃驚地看着他,突然破涕為笑:“真看不出來,就你這副弱雞模樣,還挺有血性!”
“嘿!”我這可是為你打抱不平,你還有心思開涮我?山人呐呐沒說話。
“可他們是客人,有錢就是大爺,就算心裡想他死千百次,表面上還得強顔歡笑!”女人爬起來,反倒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廊裡傳來欠抽的喊聲:“艾米,你在哪啊?寶貝,還不出來嗎?不回來的話今晚的小費可沒你的份啦!”
山人咬牙,握緊了拳頭:“可惡!”
“别激動林山人,看在錢的份上我們得忍!”說着艾米便要推門出去。
“喂!”臨走前艾米回過身來,表情顯得異常真誠:“林山人,謝謝!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為了我要沖出去打人,我很感動!”她微微扯了下嘴角,轉頭消失在樓道門口。
這是山人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現實的殘酷與無奈,他久久不能平靜,可又無能為力。
工作一切順利。與心理側寫相符的人,還沒進展。你給的那份人員名單已暗中查訪,如你所料大部分已離職,隻有兩人還在,值得重點關注,但也不排除是刻意設置的陷阱,遵照指示,暗中觀察。另,今天在酒吧角落看見向客人推銷輕型緻幻劑的服務生,是否可以嘗試接近?
反複通讀後,山人按下發送鍵,信息咻地一聲消失在小小的屏幕上,什麼痕迹都沒留下。他看了看電池電量,還有80%,不到需要充電的地步。山人把手機放入一本老舊英漢字典所挖出的槽口中,合上書頁,一切看上去稀疏平常。他滿意地将字典插入書架,書架自上而下5層,字典放在靠下倒數第二層,很不起眼。這是山人花了幾天才想出來的得意之作,不過他突然注意到,下層架子上的書因為久不翻動,已經積起了薄薄的灰塵,而字典上一塵不染。
這可是會成為破綻的細節!
山人心下暗暗提醒自己要盡快解決這個問題,腦中很快轉過幾個可能的補救辦法:勤擦書架,讓所有的書都時刻保持幹淨。他馬上又搖頭,這個不太現實,環顧整個房間,雖然不能算淩亂到不忍直視,但扪心自問,他并不是個多愛幹淨的年輕小夥,生活起居都是得過且過,不到無法忍受就甚少有動力整理房間,如果整個房間别的地方都邋邋遢遢,唯獨書架如此幹淨,反而可疑。那麼,還有個辦法,收集點灰回來,每次用完字典記得在上面撒上一層……
收集灰塵……這可行嗎?反正這個房間裡,灰無處不有,搞把小毛刷,應該不會比打掃更麻煩。意識到自己謹小慎微,又為了偷懶無所不用其極,他不禁搖頭失笑。不知道别人都是怎麼做的?他因此想起了自己的前任——“山嶽”,在丁弈的計劃中,“雛鷹”本來隻是個備用棋子。如今之所以被啟用,就說明“山嶽”已經暴露。那麼他是身份暴露無法再繼續任務呢,還是别的更可怕的下場?想起丁弈那天突然嚴肅的神情,講到一半又咽回去的話,他多半已經猜到了答案:躲藏在黑暗中的敵人狡猾又殘忍……如果有一天自己與他正面交鋒,又會是怎樣的下場?
男人骨感有力的手抓住林山人肩頭那隻鹹豬手,硬生生将它掰開。男人身形高挑,西褲與休閑襯衫的搭配凸顯出模特般勻稱的身材;襯衣随意敞着的領口,又透露出灑脫不羁;銳利的眼神、輪廓分明的臉部線條,帥氣中更有三分冷酷。
“攔着我幹嘛?”那個喝多的酒客滿眼色眯眯盯着山人,并不打算就此罷休的樣子。
“先生,你喝多了!”男人微擰眉頭,語氣中已然強壓着怒火。這聲音山人認得,是上次幫過他那個人!?沒想到又遇上。
那頭酒客仍舊嘟嘟囔囔糾纏不清,男人不再跟他廢話,甩手一巴掌抽在他臉上:“清醒了?”
酒客吃痛捂着快速紅腫起來的臉,卻是不敢發作:“唔……”
“酒醒了還不滾?”
酒客狼狽離開,山人本來心存感激,想說聲謝謝。不想男人掃了他一眼,滿臉不屑:
“又是你?這麼容易被盯上,也沒點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