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貴如油。
天空灰蒙蒙下着小雨,田裡卻有個披着蓑衣的農人正在插秧。雨珠落到水窪裡,泛起一圈一圈漣漪。
柏風從遠處來不清楚,來來回回找不到裴泊雪,這才想起那插秧農人,信步走了過來。
“裴暄。”
果然,插秧人直起身來,在水塘裡洗去手上泥土,摘了頭上青箬笠,露出一張秀氣的蒼白面容和無神的灰色眼睛。
“你是哪位?”
裴泊雪禮貌而疏離地發問,盡顯客套。然而柏風是萬萬不會冷場的,哈哈笑道:“裴兄弟,我找你多時了。山這麼大,你也不喊我一聲。”
田野在半山腰上,柏風上山途中必是路過的,但裴泊雪穿着蓑衣彎着腰,認不出人也情有可原。
“我确實瞧見了,但見你奔走甚急,定有要事,我也不敢随便喊你以恐誤事。”
說完,還歉意地笑了兩下。
柏風心裡吐槽:“好圓滑的話術,把自己摘得清清楚楚。既戲弄了原主,又把自己僞裝得善解人意,永遠不落下話柄。”
“嘻嘻,跟我有什麼關系呢,路又不是我走的,山也不是我爬的。”
他仍舊笑嘻嘻道:“罷了,這事不提。時間快到了,我們去考試。”
裴泊雪微笑:“怎麼,居然是你要跟我組隊喽?”
柏風道:“正是我!”
心中疑惑,為何這話感覺有諷刺的意味呢?
不及多想,裴泊雪又給他一記棒槌:“那我真是太對不起你了,我不考了。”
柏風震驚。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裴泊雪一圈,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他能說出來的話。
“我能知道為什麼嗎?”
“……沒什麼,便是不想考了。大抵是懶病犯了。”
柏風凝眉,他不想對方是這種人。
“柏同學,下雨天涼,你快去找個地方休躲雨吧。讓你白跑一趟,真是對不起啊。”
裴泊雪顯然不善于言辭,已經下了逐客令。
他重新将青箬笠帶上,上半張臉都掩藏在陰影下。柏風瞧不見他的神色,隻覺得心事難猜。
“你不去怎麼行?你成績那麼好,定能排的靠前。聽說新生裡的第一名上課時可以坐那張青玉案,你不想嗎?”
青玉案。
他知道對方心中所求。
對症下藥,幾乎沒有失手。
裴泊雪卻毫不心動:“算了吧柏公子,我有幾斤幾兩,不值得拿來說。”
柏風咬牙:“那你棄考在和源宗長老和弟子口中傳開,對你名聲可是有損的。”
裴泊雪回答得更快:“那又何妨?即使我什麼都不做,名聲也沒好過。”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柏風急不可耐。
他花了快一個月時間才查到這青玉案指的是什麼,幸好宗門招新還未結束,但時間已經相當緊迫,很多地方都沒有計劃好。
若非如此,他用得着絞盡腦汁地求裴泊雪嗎!
求人辦事時理應投人所好,但他根本想不出裴泊雪缺什麼!
他好像,什麼都無所謂,什麼都沒關系,無所求。
“柏公子,何必呢?你再勸我我也不會去的。”
“這由不得你!”
柏風猛地出手,兔起鹘落一把抓住裴泊雪手腕,裴泊雪掙了兩下,箍得緊緊的。
他皺眉道:“你要用暴力的?”
“不然呢?像你這樣油鹽不進的家夥,怎麼可能改變?說的再多也是白費唇舌吧。”
柏風伸出另一隻手去鎖裴泊雪另半邊身子,忽地一僵,愣在了原地。
陡然升起的……是殺氣!
一滴冷汗霍地落在水窪裡。
四周荒野無人,他能暴力脅迫裴泊雪,但同理,裴泊雪也能殺了他!
“又是幻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