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瞬間發生了變化:一切都變得黑沉沉的,蠟燭熄滅了,牆壁上的影子也不見了。裴泊雪重重地呼吸,一甩頭,應和道:“都完了!”
他和尹珀秋默契十足,對剛才之事守口如瓶,沒事人一樣打開門,鳳淩就站在門外。
“多漂亮的嫁衣啊,裴泊雪,你用心了。”鳳淩看不清裴泊雪的臉,他盡可能多贊美那件反過來換好的嫁衣。
“是的,大人,您看看袖子上繡的鹧鸪!這孩子絕對學過女工,手藝相當熟練呢。”
不速之客的聲音令裴泊雪提心吊膽,他看見站在鳳淩身後畢恭畢敬的女人,全身都像被螞蟻咬了,痛苦地顫栗起來。
穆簾風得體地笑着說:“好久不見呢,裴泊雪,真沒想到你我此刻都活着。”
她看出裴泊雪對她發自内心的恐懼,笑容更加明麗,嘴裡卻說着溫柔的句子:“怕什麼呢,我們現在是和解時期。”
裴泊雪死死盯着這個女人,全身肌肉沒一處放松的,比看到裴焜時還要絕望。
這曾經是他最愛戴最尊敬的人,在得知真面目後,這種愛戴和尊敬迅速滑向了極端相反的方向:恐懼。
穆簾風打扮得和少女無區别,長發披散,挂着一枚紫貝殼的頭飾,輕紗的袖子裡藏着一根紫箫。
她今天單純是作為鳳淩的手下跟随,而非母親關心兒子婚事。隻要他倆都不說,沒人相信她有個這麼大的兒子了。
鳳淩很感興趣地看着這對母子無形的交鋒, 他發現血緣是個多麼有用的東西,能令裴泊雪這樣的人都有所顧忌。
尹珀秋沒讓他享受太久,他看出來裴泊雪待得不舒服了,于是說:“大人,很遺憾地提醒您,由于您的浪費,您今天的時間已經結束了,現在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鳳淩冷笑:“他在你這裡待了這麼久,怎麼能算我的時間?”
“可是,他是在試你們結婚的嫁衣啊。”尹珀秋大聲反駁說。
“好、好,這種話都能說出口,你比本體我還要卑鄙,”鳳淩回擊:“你們一個房間裡,你全程看着他換的!”
“什麼,你在顧忌這個嗎?不好意思,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經看過了,那時候他受了重傷,不得不讓我幫他抹藥,說起來那次是為了什麼——”
裴泊雪急忙打斷他:“呀,你不用多說。”
他現在一想起自己當初和容亞薇動手被差點打死是為了争奪穆簾風的遺物就忍不住回去抽自己兩巴掌,公衆場合挑明了實在太尴尬。
“鳳淩,很遺憾,我們的約定裡沒有延時這一說明,我現在必須下班了。”他故作輕松地指着窗外:“看看幾點了。”
鳳淩剜了他一眼,優雅地從門口走開了。穆簾風追在後面,她的紫色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她一離開,裴泊雪就垮了,身子就抽了骨頭一樣倒在後面。
尹珀秋适當出現扶住他,擁他在懷,看他一張臉慘白慘白的冒着汗珠,也被吓了一跳:“支棱起來!”
裴泊雪嘗試好久才恢複了正常呼吸,他搖了搖頭,收斂了狼狽的神色,說:“多麼可怕的女人啊,如果她想要我的命,我可能會乖乖給她呢。”
此刻他的心情很複雜……簡單說,反抗自己的母親比反抗父親要難上一千倍。
尹珀秋開玩笑道:“好像從你出生起身邊的女人都不是好人,以前被潑髒水時被罵的也是‘女王蜂’這樣的字眼……你和我在一起,該不會是因為不喜歡女人吧?”
他本意是活躍下氣氛,但裴泊雪并不覺得好像,他把頭埋在尹珀秋頸窩裡,額前的頭發往下淌冷汗。
“喂,不會讓我說中了吧?”
尹珀秋迫不及待想看看他的表情,他剛把對方的腦袋從頸窩裡薅出來,對方又“嗯”一聲快速地靠上去了。
尹珀秋:“……”
撒嬌是沒有用的,如果你的對手是一個擅長耍無賴的人。尹珀秋有一百種法子作弄他,但選擇了最溫和的一種:他俯下頭,嘴唇輕輕銜住了裴泊雪的耳垂。
耳朵迅速升溫了,伏在他身上的身體迅速反射了一下。就在尹珀秋以為他要站起來時,裴泊雪竟然靠定力穩住了。
不愧是從小吃人淡如菊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