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發簪本是前朝皇帝與其貴妃的定情之物,結果前朝覆滅那日,皇帝喪心病狂,殺了貴妃,又一把火燒了皇宮,然而這支發簪經過大火的洗禮,卻依舊完整無缺。
後來這支發簪被摘星樓收藏,擺到頂樓供所有達官貴人欣賞。
顔玉皎偶然去摘星樓,一眼便相中了,卻被價格狠狠勸退。
沒想到時隔四年,它會被楚宥斂買下來,親手插在她的發髻上。
顔玉皎真的很迷惑。
搞不明白楚宥斂在想什麼,一邊說狠話,一邊還送她發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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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成武侯老夫人賞花宴的帖子抵達顔府後,天已經熱起來了。
初次以郯王府未來女主人的身份與京中高官的夫人小姐們交際會面,自然是重中之重的事。
故而郯王府兩日前便送來了華衣和負責裝扮的婆子,俨然要把顔玉皎打扮得足夠“富麗堂皇”,撐得起郯王世子妃的排場。
顔玉皎倒也配合,也不去問她們從哪兒得來的她身材尺寸,怎麼帶來的衣服都這樣合身。
她想,楚宥斂都能在她家大廚房安插人手了,何況别的地方……
她在他面前恐怕毫無隐私。
但她也懶得計較。
那支貓眼石長發簪安了她的心,她也想明白了,絕交都快四年了,楚宥斂也沒忍心下手整治她,以後還打算和她做一對表面恩愛的夫妻,成全他自己在佛前的宏願,楚宥斂對她的報複也僅此而已了。
更何況自那晚之後,郯王府的侍從每天都跑到顔府,給青棠院送來瓊露坊的新品糕點。
據說瓊露坊新來的糕點師傅是位已經緻任的皇廚,脾氣大的很,全憑心情好壞決定今日開不開工。
如今卻是迫于楚宥斂的權勢了。
顔玉皎搖搖頭,也不再糾結楚宥斂的心思,反正她除了嫁給楚宥斂之外似乎也沒有别的選擇。
那便安心待嫁罷。
整理好着裝後,顔玉皎便和梅夫人一起坐上了馬車。
鞭響幾聲,行人漸漸退散,馬車朝着成武侯府緩緩前行。
車廂輕晃,梅夫人盯着顔玉皎目不轉睛,忍不住開口道:“這兩日我瞧着你的氣色好了許多。”
“有麼?”顔玉皎摸了摸臉,若有所思道,“大約是心定了罷。”
梅夫人疑道:“怎麼說?”
這該怎麼說?
說她突然覺得嫁給楚宥斂真是好事一樁麼?
不用苦惱怎麼維系夫妻關系,畢竟楚宥斂隻打算和她做表面夫妻,凡事公事公辦,不摻雜私人感情,必然能相處得好。
也不用憂慮妻妾關系,畢竟楚宥斂隻打算娶一位妻子,後院的勾心鬥角從源頭就熄滅了。
除了當初和楚宥斂絕交後,屢次駁回郯王妃的請帖,讓郯王妃丢了面子,婆媳關系恐怕難處理了一點,但楚宥斂都這麼寬宏大量了,郯王妃又能差到哪裡去?
更何況她小時候郯王妃還親過她哄過她呢,估計……也會原諒她的年少輕狂罷?
如此一想,這樁婚事除了可能會影響爹爹的前程,可能會有些皇室禮儀讓她窒息,還真的挺完美的。
但顔玉皎不太敢表現出高興,她心裡對楚宥斂還是很愧疚的,一想到這樁婚事舒服了自己,卻毀了楚宥斂對妻子的所有祈盼就更愧疚了。
她默了默,問道:“之前聽爹爹的意思……我嫁給楚宥斂,不會對他有什麼影響嗎?”不然爹爹怎麼突然一副支持她嫁給楚宥斂的樣子?
梅夫人神情一頓,冷哼道:“提那個老不死的做什麼?”
見顔玉皎神情讪讪,又道:“皇室的關系真是剪不斷理還亂,郯王被聖上猜忌,郯王世子卻成了聖上信任看重的臣子……你爹估計是想借着你的婚事,在聖上面前露露臉,為自己的高升之路添磚加瓦罷。”
顔玉皎稍微聽懂了,有心想反駁梅夫人,爹爹或許并不是什麼想的,他還是很疼她這個女兒的。
可這些年爹爹的所作所為,又讓她說不出反駁的話。
至此一路沉默到了成武侯府。
說起成武侯府,就不得不說起成武侯此人。成武侯名為樊乘風,是跟随先皇打天下的十二位将軍之一,也是十二位将軍中唯二還活着的,隻是也已經五十五歲了。
成武侯沉悶寡言,低調不招惹是非,也不願拉幫結派,又是堅定的忠君保皇派,聖上自然頗為善待他,賜他的府邸也修建得無比古樸闊氣,隻門口的空地,就能供數輛車馬通行。
顔玉皎掀開馬車簾子往外一看,頓時覺得今日的太陽,還沒有這些官夫人和官小姐們穿的耀眼奪目。
說而成武侯夫人扈萍也是一代傳奇,她是二婚嫁給了成武侯。
扈萍和她前夫都是将軍,但卻是先皇敵對陣營的将軍。
扈萍的前夫在與成武侯對戰時被殺了,随後扈萍也被俘虜,扈萍卻很想得開,穿着嫁衣找到成武侯,說自己平生隻嫁給絕世英雄,以前以為前夫是,誰料前夫被成武侯一刀斬于馬下,她現在隻能嫁給成武侯了。
成武侯當時還是一個一心隻想建功立業,青史垂名的白面小将,第一次經曆兒女情長就遇到扈萍這樣的女霸主,自然被拿捏得死死的,由此開啟了“懼内”的一生。
這些事并非閨閣小姐能知曉的,顔玉皎能知道,還是曾經關系好時楚宥斂告訴她的。
他說京城的女兒們都被規訓成了同一張陶俑娃娃的臉,殊不知女子也能騎馬打仗,建功立業,何必為了嫁人生子,把自己束縛進“好名聲”的條條框框中呢?
顔玉皎不确定楚宥斂是不是那時候就察覺到她想絕交的心思,所以向來不八卦的他,對她說了這些。
隻是他們的分道揚镳,從來不僅僅是與他來往密切影響了她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