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輕塵道，“雲兄可有什麼要教我的嗎？”

“談不上是教——雷兄覺得，此處當真同外界毫無聯系嗎？”

祝餘不由豎起了耳朵。

那邊沉默了片刻，似是白淩雲刻意在等蔺輕塵回應。

蔺輕塵便一笑，懶洋洋的道，“那大巫曾提到過海市。”

“正是如此，”白淩雲這才接口，“她說月圓時順着潮流可以抵達海市——她如何知曉？可見此地至少同海市有所往來。”

“那也未必。”蔺輕塵道，“或許隻是為了騙你我離開而編造的謊言。也或許是久遠之前留下的說法，她隻是照本宣科。”

“這不可能。”白淩雲似是取出了一物，道，“雷兄看這是什麼。”

“同心箋……是祝餘姑娘所贈？”

丹青悄悄看向祝餘，祝餘卻無心回應——恢複記憶之後她也曾複盤過自己究竟犯下了多少錯誤。但聽白淩雲親口道來，卻又是另一種感受。她顯然并未料到，就連自己贈他的同心箋上，他都能尋到覆滅她部族的破綻。

“……且不論來曆，”白淩雲竟也覺出此舉不光彩，一言帶過，“同心箋是四十年前昆侖山上瑤芝真人所首創，至今修界仍無人能仿制。區區一個黃池國，怎麼可能會有媲美瑤芝真人的煉器師？且這箋頭所點的紅葉，雖然破碎卻也不難看出是黃栌紅。此物隻在深秋轉幹冷時出現。這暖濕海島上如何會有？”

蔺輕塵道，“……确實怪異。”

丹青和祝餘便對視了一眼——白淩雲所列的采物單子上，正有黃栌紅葉。

祝餘冷笑道，“原來是這種用途。”

丹青便又掃了一眼單子，發現還有幾樣意味不明的香藥，也是不同海域、氣候獨占的特産。

——這幾樣東西，自然是拿來确認黃池島所在海域和可能有往來的區域的大緻範圍的。

白淩雲的思路，确實比她料想得更為缜密。

白淩雲又道，“所以這黃池島，必定有方法可以進出。隻要找出這種法子，雷兄便可和祝丹姑娘時常見面了。”

蔺輕塵道，“何必這麼麻煩。我直接帶她一起走便是——她必定願意跟我一道離開……”又一笑，“可對？”

丹青：……

白淩雲卻以為蔺輕塵是在問他，笑道，“雷兄當真想帶祝丹姑娘出去？我同那祝丹姑娘雖沒什麼交情，可觀她言行舉止，似乎并不如雷兄這般深情依戀。倒……頗有些好奇嘗鮮的意味。在此地，雷兄自是獨一無二，可若讓她見了大千世界、花花衆生……啊，當然，雷兄的品貌舉世難尋，想來祝丹姑娘比來比去，最後終會察覺還是雷兄最好吧。”

蔺輕塵忍着笑，道，“巨翼垂天的鲲鵬，當她想騰空而起時，誰能困得住她？不如由她去嘗去試。”

白淩雲一時啞然，“……雷兄真是心胸開闊。倒讓我白做小人了。”

眼見白淩雲要就此作罷，祝餘不免有些失望，催促道，“你不是要套他的話嗎？何不順着他說？要向祝丹表白何時不可，非趕在此刻。”

丹青：……

丹青道，“他一貫廢話多——你忍忍，差不多要說到正題了。”

蔺輕塵：……

“說來說去都是為我着想——”蔺輕塵道，“雲兄自己的盤算，倒是半句不透。”

白淩雲似是停住了腳步，“雷兄……這是何意？”

蔺輕塵笑道，“我笑你沒有誠意。我能否回島與祝丹相聚，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若雷兄尋到通道，我自然也能……”

“回來同祝餘姑娘相聚？”

白淩雲停頓了片刻，大約意識到他對祝餘的感情取信不了他人，便說，“除了對祝丹姑娘，雷兄對這黃池島本身，便不存什麼好奇嗎？不蠻雷兄，此地諸多謎題若不能解開，着實令我難以釋懷。”

“比如說——”

“譬如，為何荒海之中會有島嶼。”

蔺輕塵道，“九天之上亦有島嶼，你若問它為何存在，隻怕它也要反問，為何不能存在。”

“——荒海浮水之中不生魚貝，深淵海床之上又有蛟龍。她們是如何自惡蛟口中奪得飲食？”

“雲兄整日閑坐垂釣，竟然連這都沒發現嗎？”

白淩雲便愣了一愣，“還請賜教。”

“貼近島礁，近島養殖。”蔺輕塵道，“明月灣上便有海田，海中架設空心木為阡陌，以網羅為田界，以礁石、海床為魚貝巢穴。昨日你找到的那套藻玉衣靴，大約就是下海收獲時海女所穿戴的裝備。除此之外，島上還有農田、藥田、桑田、菜田——祝術善于調控風雨物候，島民傳統善于分工協作。更無一姓剝削百姓制造饑餒。如此豐足的物産，大可不必犯險去惡蛟口中奪食。”

祝餘疑惑道，“你帶他上島看過？”

丹青道，“這點東西，他在明月灣走一圈、翻翻送過去的飲食便知。還用不着上島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