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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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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穿過門隙,發出了滲人的慘叫,回旋在寂寥的冰天雪地裡。

透過門隙,徐虞可以清晰地看見燭火溫光蕩漾在那間老舊的木屋之中。

屋裡有人居住,不是一件空屋。

不久,木門在吱呀一聲中敞開,一人從屋内走出,步履朝她走來。

轉身關門時,屋内的暖光正好拂到了那人臉上。

正是這個時候,徐虞真正看清了來者的面容。

是他,就是他。

數月來苦苦尋找的人終于現身了。

徐虞收回縫隙間探尋的目光,顫抖的指尖将連帽從頭上拿下,讓風雪灌進頸窩,助她平息着心緒。

祁永是醫官局的一個小醫官,平日在醫官局内負責草藥配給的事務,徐虞常去醫官局,見過他許多次,她不可能認錯。

腳步聲漸漸清晰。

門在呼嘯的寒風中打開了。

一個面貌略微滄桑的中年人站在她的面前。

“祁醫官。”她率先朝他行了個禮。

聽到祁醫官這個稱謂,祁永心陡然一沉,待持着蠟燭端詳清楚來人後,猝不及防地退步,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徐虞見狀,連忙上前阻止,慌亂之中,手伸進了門頁中間,腕骨被狠狠地夾在門中間。

這陣劇痛疼得徐虞腦子一瞬間空白,待回過神來,眼前視線都模糊了許多,她忍着手腕上鑽心的疼,往前走了幾步,努力平息着因驟然來襲的傷痛而打亂的氣息,道:“祁醫官,我是徐柏川之女徐虞,你見過我的,我也認得你,我有一些事情不明,能否請你指點一二?”

祁永見她手疼得脫力了,趁徐虞不備一把将她往門外推去,“哪來的瘋子!我不認識你,别在我家門前說些亂七八糟的話,你最好趕快,否則别怪我不客氣!”

徐虞踉跄地往後倒,極力穩住了身形,她緊追其上,用左手手肘敲着那扇慌張合上的門。

“祁醫官,你開下門好嗎,我當真有要緊的事!”

“我不認識你,你快走,我不認識你!”

門栓合上的聲音從裡焦躁而慌張地傳來,咄咄逼人。

腕骨那陣疼還未消散,如潮水漲落一陣一陣拍打着她的感官與理智,她極力壓制,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夜已經深了,她不能在府外待太久,但眼前好不容易尋到人,若是今晚自己就這麼回去了,他難保不會為了躲自己而連夜搬走,到時候想再找到人就真的是大海撈針了……

徐虞心下思索着,思緒全部浸在思慮之中,呼嘯的北風在耳邊席卷了聽感,以至于忽略了身邊一陣逼近的腳步聲。

直到風雪裹挾着一股奇特的香味襲來,才破開了徐虞沉浸的思緒。

她循着那股熟悉卻沒有記憶的異香望去,便見到身邊站着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女,一頭烏發梳成一條側在左肩的辮子,目光也側着左肩方向望來,與她相望。

她對徐虞的到來似乎并不意外,指甲内沾了些紅色的手旁若無人地敲了敲門,放聲喊着祁永。

“姐夫,是我。”

屋内那陣消失的腳步聲這才重新出現。

待慢慢踱步到門前,那扇木門才終于打開。

“阿婧。”祁永看着少女,凝重的臉才終于出了點笑容,但見着旁邊還未走的徐虞,面色又沉了下來。

徐虞先他一步開口。

“祁先生,你還記得你初入醫官局,有一次給宮廷娘娘配藥,不小心配錯的事嗎?”

祁永聞言,面色巨變。

“若非我阿爹發現藥的差錯重新配藥,那錯藥進了娘娘的宮裡,你如今早已身首異處了。”

“祁先生,我知道事情牽扯到多方勢力,高位者得罪不起,你有顧慮,我能理解,我今日來并不是來逼問的,也不是來帶給你災禍,我隻是來問一個當年的真相。”

她看着祁永為難的面容。

“我如今是江府的夫人,護國将軍的妻子,隻要我不說,不會有其他不相幹的人知道今日一事,我定會盡力保護你們,也請你幫我這一回,告訴我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麼好嗎?”

祁永不為所動,看着徐虞信誓旦旦做着擔保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江夫人,宮廷之事,權力紛争,不是你我能夠窺探左右的,木已成舟,徐家一事已經蓋棺定論,你何不順其自然,就此作罷,好好做你的江夫人呢?”

“祁醫官……”

徐虞上前幾步,還想再說什麼,不遠處的屋内一陣婦人的咳嗽聲忽而劇烈響起,緊随其後一陣藥碗打碎的聲音。

那名為阿婧的少女面色驟變,匆忙往内趕去。

祁永朝徐虞擺手搖頭。

“回去吧江夫人,我隻是醫官局一個不起眼的醫官,隻想帶着我的家人在司州好好活着,我什麼都不知道,請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話畢,他伸手阖上門。

雪越下越大,幾乎吞噬了天地。

馬夫在一旁提醒她:“娘子,時間不早了,該回去了,不然将軍與老夫人問責,小的承擔不起。”

徐虞隻得轉身,上了馬車,神情落寞。

簾子在馬車的晃動裡又灌了風雪進來,一片寒意鋪天蓋地,徐虞卻是沒有心思去管了。

從祁永的話看來,他一家都在司州定居,且家中有人生病,應當暫時不會匆匆離開司州,她再派人去跟着,應當不會失了他的蹤迹。

隻是棘手的是,祁永遲遲不願透露實情,她該怎麼讓他心甘情願地開口?

簾子被風越吹越高,徐虞的目光偶然望去,便見許多街坊屋舍前都挂着白燈籠。

按照司州的傳統,這些夜裡燃的白燈籠應當是祭祀逝者的。

她問馬夫:“這燈籠,是祭祀趙丞相的嗎?”

“是啊夫人,趙丞相愛民如子,擔任大昭朝丞相的幾十年裡,主張輕徭薄賦,大夥日子一天比一天過得紅火,心裡都很感激他,不曾想他竟遭奸人下手,唉……”

“是嗎……”

她望着那泛光的燈籠,明明是溫和的暖黃色,但她卻感覺異常地刺眼。

朝廷的各項事務進行運轉,離不開國庫支持,而稅收是國庫收支的重中之重,既要保持薄賦惠民,又要維持日常開支與軍費支撐,之中金錢的空缺該找誰去彌補呢?

徐虞眼底劃過一絲譏諷,須臾放下了簾子。

沒有人會去想,更不必說伸張,更不必說不平。

所以這些苦難,屈辱,不公,都被藏到九泉之下,湮滅于黃土之間。

風雪跟了她一路,等到了江府門口,徐虞的身子已經僵了。

沒有知覺的雙腳勉強落地,小心地走進府裡。

天冬在院門焦急地等着,傘面上攢了厚厚一層雪花,顯然等了許久,遠遠見到徐虞,欣喜地迎了上去。

她将傘往徐虞那邊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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