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看着江玦不太好的臉色,道:“主君,許是元醫官有傷情方面的叮囑,畢竟娘子傷得重。”
江玦垂眸,神色複雜,轉而說起另一件事:“那人當真在寺廟内?”
“禀主君,千真萬确,此人刀疤貫穿整臉,雖渾身遮得嚴實,但眼皮上的疤藏不住,做不了假。現已被我們的人抓住,寸步也逃不了。”
江玦這才擡眸,望着遠處又開始交談的兩人。
女子從窗子裡探出身子,對着車下長身而立之人侃侃而談,男子長袍于身,一手背後,毫無顧忌地對上女子的視線,全然沒有剛才的避嫌。
江玦莫名覺得心裡堵得慌,他看着胸前,曲起指節敲了敲,發現還是悶得慌,最後側開身子轉而去看山間風景,才稍稍好些,隻是沒過多久,餘光便不受控制地朝那邊去。
“你看,我就說他們關系不一般吧?”趙遠星不知從何地走來,已經換下了女服,相比之下,江玦還身着着打馬球時所着服飾。
趙遠星來時便遠遠看見了遠處攀談的兩人,看着江玦不好的臉色,嘴角的笑又多了幾分。
“阿玦,這樣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你還要容忍她嗎?”趙遠星指着遠處那輛馬車上的女子,一番懇切道:“你年少成名,功勳無數,這樁婚事本就是她高攀,而她竟還不老實,與情郎私通!簡直無恥,你不能再……”
“夠了!”江玦冷聲打斷,那雙淩厲的眸子看向趙遠星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
“她受了傷,元青為她開藥,有什麼囑咐要當面說也是正常,何時成了你口中的私通?”
趙遠星看着那冷冰冰的眼神,隻覺得無比陌生,一股心火湧上心頭,她努力壓了下去,道:“阿玦,你為何幫着她說話?”
“阿星,你也是女子,你當知道你剛才那些未經求證的話,若一傳十十傳百,會對一個女人造成什麼後果。”江玦看着趙遠星的眼神裡滿是失望,他透過那雙熟悉的眼睛探尋,卻怎麼也找不到曾經那個趙遠星了,他神情肅然繼續道:“再者,不管之前如何,她到底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辱她,便是辱我。”
“你休了她,她就不再是你的妻子。”趙遠星神情激動,指着遠處的指尖顫抖,“她本來就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若不是她不擇手段,借聖上的手逼你成親,我們早就……”
“聖上絕不會讓此事發生的。”江玦冷靜地望着她,“阿星,你我都心知肚明,武将聯姻,不合禦下之術,有危江山社稷,天子眼裡揉不得沙子。”
“我知你因趙丞相一事對她頗有怨怼,但一事雙方,并非無可指摘。你為你的孝,她為她的義,其實你們都是一樣的。”
“我才不是!”趙遠星終于忍不住崩潰怒喝道:“江玦,你竟然為了維護她,把我跟這種人相提并論!”
她用力推了江玦一把,見江玦巋然不動,又不解恨地在他身上捶了數拳,眼淚也來不及抹,憤然道:“江玦,我真是看錯你了!我們從此恩斷義絕!”
撂了狠話後,她決絕離開,頭也不回。
南風被剛才那架勢吓得屏氣斂息,見那身形已經消失不見,才要出聲,便不遠處一輛馬車朝自己行來。
“夫……夫人?”
他正訝異于徐虞何時到時,她已經下了馬車。
徐虞難得不安地看着江玦,欲言又止。
江玦知道她想說什麼,并沒有阻止她,一手背後,故作漫不經心,“有什麼事便說,别磨磨蹭蹭的。”
“剛才元青醫官是同我講了一些用藥的事項,是藥三分毒,有些事情必須當面說清,所以才交談許久,不知大人來,冷落了大人,還望大人見諒。”
江玦目光在她身上打轉,一眼便看出來了她在撒謊。
她從來沒在自己眼前這麼慌亂過,難道兩人之間的感情當真……
指間玉扳指忽被人緊緊攥住,掐斷了這個想法,目光望去,便見徐虞身邊,姗姗來遲的醫官趕到了徐虞身邊。
兩人雖保持着距離,但元青望去的第一個眼神,滿是擔心。
江玦感到胸前更堵了,連帶着語氣也不大好。
他反問道:“原來在你心裡,我是如此小肚雞腸心胸狹隘之人嗎?”
“不……”徐虞手心冒汗,忙否決道:“妾身絕沒有這個意思,大人誤會了。”
“那元醫官交代清楚了嗎?”江玦目光依舊落在徐虞低眉順眼的神色之上,但話卻是問着元青。
他面不改色,道:“已經交代完畢,耽誤了江大人江夫人時間,元某實在抱歉。”
江玦并不打算客套幾句,轉頭對南風道:“送元醫官。”
南風溫聲應是,指着一側出口,道:“元醫官,請随我來。”
元青行禮拜别,待兩人走出許遠,徐虞也跟着行禮拜别。
今日各事接踵而至,她已經快顧不過來了,眼下江玦又似是生氣了,自己也找不到辦法彌補,思來想去,還是先回府,再慢慢想對策。
“站住。”
她剛剛走出兩步,還沒上車,便聽見身後幽幽一聲,語氣似有不滿。
徐虞擺起順從溫婉的微笑,十分怕他發火:“大人有何吩咐?”
“你準備把我丢這?”
“不……”徐虞又是下意識否決,随後才反應過來不妥,小心翼翼道:“是我考慮欠佳了,那大人是要同妾身一起回府?”
江玦沒應,從徐虞身邊走過,上了馬車,留下徐虞一人在原地一頭霧水。
随後車内又傳來一句話:“愣着幹嘛,我上車你就不上來了?”
徐虞這才趕忙邁上車,在一側坐定後,正要吩咐馬夫,便聽見主座上人開口将她的話堵在喉嚨裡。
“去慈光寺。”
車外馬夫恭敬道是,長鞭一響。馬蹄聲起。
江玦看着靜默坐在一側的徐虞,問道:“你不問我為何不回府?”
徐虞答道:“大人自有大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