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去休息。”
他又補了一句話讓她安心,“有什麼事于佼會來通知的,睡一覺,把精神養好,才好查案。”
徐虞這才聽話地點點頭,到了床榻邊,翻動着被褥時,忽道:“你今日大内刑部兩邊跑,也累了吧,不如……一起?”
桌上傾茶的聲音突然頓了一瞬,江玦笑道:“一張床上,你不怕我對你做什麼?”
“若你真要做什麼,那夜你早做了。所以,我不怕。”
“我怕。”傾茶的聲音恢複如常,“我睡不着,你睡吧。”
靜止的被褥再次被人翻起,徐虞身子躺進被褥。
那傾茶的聲音沒有再出現,屋内一片甯靜,靜到徐虞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看着桌前飲茶的身影,她最終閉上了眼睛。
一個陌生的環境,她本以為自己會很難睡着,但看着那道身影,卻是前所未有的心安,不過一時便入睡了。
與床榻相對的一張帽椅,也适時坐上了一人。
他很想聽一聽她的呼吸聲,但步至于此,他沒有再靠近。
沒有蹙眉,沒有喃喃自語,沒有噩夢。她睡得很安穩。
微微躍動的幾縷碎發,随着呼吸的起伏,散落在小巧的鼻尖上。
他本心緒微亂,但那張恬靜的睡顔,撫平了他心裡所有波瀾。
柔和的目光輕輕落在榻上,許久都不曾離開,直到門外一陣敲門聲起才收了回來。
江玦原以為是于佼的人來告知孫氏的消息,不曾想站在門口的是南風。
“主……”
他壓低聲道:“先出去。”
門被輕輕帶上,待遠離屋舍後,他才擡手讓南風開口。
他拿出了一封信。“主君,老夫人有東西給你。”
江玦拆開了信封,将那張密密麻麻布滿字迹的信紙拆開,臉色一變。
南風看着那意料之中難看的臉色,硬着頭皮把話傳着。
“老夫人說,一切都已備妥,隻要主君落字,她呈到聖上面前,聖上不會有異議的。老夫人還說,徐家女并非良配,如今玩火自焚是罪有應得,望主君以大局為重,主君……”
話未落完,那信紙忽然被人擡手撕成四份,南風忙制止他丢的動作,道:“主君,老夫人知道會不高興的。”
江玦道:“把這封書拿回去,告訴母親,除非徐虞自己願意,否則我絕不會落半個字,再者,就算要分開,也隻有和離這一個選擇,其他免談。”
南風不敢看他陰沉的臉色,怯怯道:“主君,你是知道老夫人脾性的,這話我不敢傳……而且,老夫人說了,若是休書沒有在主君手裡,她會打死我的……所以主君,這休書不能扔,你親自回去與老夫人說說吧……”
見他沒有動作,亦沒有回應,南風自作主張将四張碎紙裝回信封内,放在江玦手裡,雙手合十懇求道:“主君,救救我。”
江玦隻好把信收回懷裡,問道:“她留在院裡的兩個丫鬟,沒有受到母親那邊人的刁難吧?”
“這……我不是很清楚。”
他撓了撓頭,對上江玦不滿的目光,忙道:“我這就回去看着。”
話落,他擡手行禮告别,便匆匆離去。
江玦正欲回屋,緊閉的屋門忽然開啟,一襲衣衫也正擡步而出。
他掩住眼底的緊張,道:“怎麼起來了?是被吵醒了?”
徐虞搖頭道:“不是。醒了見你不在,我以為是于佼來消息了。”
“還沒有。再回去睡一會吧。”
徐虞搖頭,“不用了,我已經休息好了。”
江玦還想再說些什麼,不遠處的廊道裡,一個獄卒忽然出現,朝兩人快步走來。
“大人,夫人,孫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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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草鋪就的床上,一個身影面着牆,隐在牢獄的昏暗中。
一盞燭火漸漸靠近,餘下的光亮照亮了牢房一角。金屬碰撞的聲音響起,鎖鍊被人解開,徐虞跟江玦進了牢房。
躺在草床上的人并沒有因此轉身,看着陰濕的牆皮無動于衷。
“孫娘子。我們有些事需要問一下……”
“有什麼問的?”孫氏聲音裡帶着哽咽,“不是已經認了我的罪了?怎麼?還想往我身上栽幾個罪名?”
“娘子你誤會了。”徐虞走到床邊,她道,“您先起來,我們談一談好不好?”
孫毓心再未應答,兀自對着潮濕的烏牆,一言不發。
徐虞将絹帕遞到她手裡,道:“牢牆陰濕,娘子還是不要靠得太近了。”
那沉默不語的背影忽然一僵。
“我剛才聽說你說‘還’?莫非沈昂的死,是沈家栽贓給你的?”
“如今說栽贓不栽贓,有用嗎?”孫毓心語氣微微平和。
“那你甘心被他們栽贓嗎?”
孫毓心終于起身,問道:“那你為什麼幫我?”
“因為給你藥的醫堂,是我成立的,而我現在成了殺人兇手。所以我不隻是要幫你,也是在自救。”
見她神情稍微緩和,徐虞試着再追問,她道:“你能告訴我,給你藥的人是誰嗎?”
孫毓心搖頭,“我不知道。每次見面她都帶着幕籬,我看不清楚臉。”
“那……可有什麼像胎記一樣明顯的标識?比如手腕上的傷痕之類的……”
“你提醒我了。那人的手腕的确有一道疤,十分明顯。”
徐虞垂眸,沉重地呼出一口氣,她再問道:“我創設醫堂,本意是為了治療廣瘡。醫堂所出的藥也都是治療此病的,裡面并沒有斑蝥這一味藥,可于大人告訴我,緻沈昂于死地的就是斑蝥,孫娘子,可否告訴我,向那女子問的是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