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份再卑微的人,終究是有尊嚴的,也有是底線的,人跟人的本質是相同的,所謂的不同,隻是上位者創造出的枷鎖與馴化罷了。但總有人會突破這道枷鎖,醒悟過來。
她看向于佼,道:“于大人,之前沈昂餘下的那幾個侍妾,是不是都接了回來?”
“活的,死的,我們都帶回刑部了,活的都關押在大牢裡,死的就放在仵作那,等死因結果出來。”
“找幾個大夫給那些女子看一下,審訊的時候,不要用刑。”
“是,夫人。”
**
回府時,已經時值深夜了。
盡管知道此刻江玦的院子已經被梁氏的人圍滿了,她還是馬不停蹄地趕到江玦的院子。
然後不出意料地被攔了。
守着院子的人沒好氣地道:“娘子請回去,老夫人說了,不能讓娘子靠近主君。”
“我不進去,我隻想知道,主君他怎麼樣了?”
“老夫人說了,無可奉告。請娘子回去。”
兩人便在院前這樣僵持了許久。寂靜的院内,門開的聲音清晰地飄了出來,一陣腳步聲緊随其後,院子的大門也随即被人打開。
蘇醫官在看到徐虞的一刻,有些意外。
今日屋外的糾紛,他們多多少少聽到了一些,目光随即落到她一邊高高腫起的臉頰,道:“江夫人,可需要我為治療一下。”
徐虞以前常來醫官局給徐醫官送吃食,一來二去便也跟醫官局的數人都有些熟絡,再加上她在這治病救人方面耳濡目染,有些天資,對她有較深的印象,隻是後來徐家出事,她進了江府,就再也沒有看到了。
他宮廷裡做事多年,知道這裡面人事複雜,徐家那事,雖然闆上釘釘,但也不一定就是表面如此。因而他那時便也扼腕,一個好苗子,進了深宅大院,算是折了。
徐虞隻搖搖頭,看着身後目光不善的下人,道:“蘇醫官,能否借一步說話?”
蘇醫官點頭,跟着徐虞到了一個稍遠于院落的地方。
徐虞正欲開口,蘇醫官知道她要問什麼,隻道:“江夫人放心,江大人的傷口雖然很深,但好在是在背上,也處理得及時,止住了血,我将其重新包紮,也開了幾副湯藥,每日三次按時吃,很快便會好轉。”
徐虞這才放下心來,她隻道:“多謝蘇醫官。”
蘇醫官擺擺手,“無礙。這本是我應該做的。江夫人,聖上近來身子不好,我還得回大内候着,不能耽擱太多時間,就先告退了。”
話畢,他拱手作禮。
徐虞亦回禮,目送他與身後的一行醫官遠去後,她轉而回到了自己院裡。
梁氏派人守在了江玦房前,鐵了心不讓她進去,她隻能另想他法。
防風跟天冬早已聽說今日一事,在看到她的臉時,更加憤憤不平,忙拿來冰水冰帕子給她敷臉,再把飯菜都端了上來。
但徐虞一口沒動。她沒心情吃。
防風為她捂着帕子,道:“娘子,你好歹吃一點啊,一天不吃飯怎麼能行呢?”
天冬也勸道:“娘子,多少吃一點吧,要是主君醒來看到了,肯定會很心疼的……那老夫人也真是的,主君受傷明明是賊人作祟,她卻把氣撒在娘子身上,在一衆下人把娘子給打了,以後娘子還怎麼在後院裡立足……”
徐虞隻道:“我沒事的,你們不用為我擔心。”她把飯菜往兩人面前推了推,道:“你們吃吧,我不餓。”說罷,她起身翻開一側的箱子,取出一些銀錢。
防風兩人相視一眼,道:“娘子,你怎麼取了這麼多銀錢?”
“打點用的。”徐虞簡單應付了下,轉身又搜起了自己的藥匣子。
她每日的晨昏定省是雷打不定的,但梁氏并不待見她,不管寒暑往來,每次都是讓她在廳外候着,鮮少現身,徐虞對她身邊的人,根本就無從了解。
這種僵局一直到山林脫險回來,江玦當着梁氏的面,開始表達他對自己的在意時,梁氏才被迫讓步,态度有所緩和,晨昏定省的時候,也恩準了自己進了房内,偶爾搭幾句話。
也正因為如此,對于梁氏身邊的人,她才慢慢地一個個認清。
梁氏身邊侍奉的人如雲,但能得她信任,根本不多,隻有幾個她從國公府陪嫁來的侍女。
覃嬷嬷,便是其中一個。梁氏身邊,除了林嬷嬷,就是她最得梁氏信任。
但和林嬷嬷不同的是,前者對梁氏忠心耿耿,但她,隻是把梁氏當成了一個能來錢的主子在伺候,這一伺候,便是四十幾年。
因而此人盡管行事并不光彩,打罵下人,私吞下人銀錢,梁氏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過去了。
梁氏的院子并不是密不透風的,隻要窺探清楚了裡面的各式人等,就可能知道個一二三,從而想來對策,江玦的院子也是一樣,眼下也是一樣。
她一定可以想辦法進去。
而覃嬷嬷,就是一個突破口。
心想至此,徐虞手上的動作也有了進展。她在藥匣子翻出了一隻瓷白的藥瓶。
不枉她平日鼓搗這些東西,這次算是派上了用場。
徐虞心裡激動不已。但擡頭看看天邊的月亮,她覺得還有些為時過早。
得等再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