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遲夢一行人便大張旗鼓地從客棧門口一路走到去應府的山腳下,所經之處,夷山的百姓紛紛駐足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們,眼裡皆是防備和嫌棄。
遲氏是魔族幸存的一族,血靈谷則是遲氏以及其他魔族小家族的生存之地。當年魔族被屠殺,血靈谷的遲氏因為擅煉丹藥逃過一劫,但處處被限制,甚至被命令每年要給大翎上貢丹藥。
幾百年來遲氏不斷收留救助幸存的魔族後裔,皆是老弱婦孺,因為毫無威脅,大翎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血靈谷的處境,一直是上有大翎壓迫,下有妖族騷擾,被夾在中間,裡外都有謾罵聲。
大翎的百姓知道魔族是被踩在腳下的自是瞧不起,每年都會有遲氏來夷山送丹藥,他們也都見怪不怪,往年都是血靈谷的大護衛帶領一隊人馬過來,幾乎是躲着人流,送到便離開。
直到三年前,大護衛換成了一個張揚明媚,氣場逼人的女子,次次都是選在集市最熱鬧的時候,從城門口舉着血靈谷的旗幟一路走到應府,對于夷山百姓鄙夷的眼神從不放在眼裡,還時不時用充滿邪氣卻明豔動人的笑容回應。
打聽之後才知道,原來是血靈谷的少谷主,遲夢。
“如何,今年出來接見的是誰?”遲夢眯着眼睛擡手遮太陽,鼻尖已經冒汗。
去前面探路的護衛來報:“回少谷主,是應大公子的侍從弘樞。”
“今年還是他呀。”遲夢嘴角微挑。
一行人走過半山腰時,隊伍最後的一人直接癱坐在地上。
“不行了不行了,夷山這鬼天氣,說好的春日呢,這太陽都快把我烤熟了,這應府怎麼回事,把這兩邊的樹都剃光了。”遲映穿着護衛的衣服,被熱得滿頭大汗,直接躺在台階上。
“走不了就自己在這待着,其他人繼續趕路。”
遲夢雙手叉腰俯視着他,眼神冰冷,扭頭就走,任憑遲映在地上哀嚎做作。
遲映見遲夢沒理他,騰地起身一步三台階跑到隊伍最前邊,突然就一副沒事人的樣子,遲夢斜眼看了他一眼,對上他讨好開朗的笑臉,頓時心生不好的預感卻又沒發現哪裡不對。
“别給我惹麻煩。”遲夢黑着臉警告。
遲映乖巧回應:“我一定老老實實。”
快到應府時,遲夢等人擡頭望去,便看見弘樞持劍立于門前,神情嚴肅,同樣也正看着他們。
“故意的吧,把府邸建在山上,瞧他那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遲映在後邊嘟嘟囔囔。
“給我閉嘴!”遲夢壓着怒聲,眼神如針,真想将遲映那破嘴縫起來。
“少谷主。”弘樞上前迎接,拱手行禮。
“弘樞大人。”遲夢欠身以魔族禮節回禮,“路上耽擱了一會兒,實在對不住。”
“無事,今年果然還是少谷主親自送來,大公子恭候已久,請。”
弘樞側身讓路與遲夢并排進府,在進夷山時,他們便已經接受一系列的搜查,身上還被帶上夷山特地為他們準備的追蹤腰牌。
遲映眼珠子直溜轉,擡頭看見大門上的鑒妖石,下意識去碰腰間,虛驚一場,還好遲夢昨天記得讓護衛同他換了衣服和腰牌。
應府的大門,層層都有守衛,各個如傀儡般一動不動,目光強勢堅定,一個個身材魁梧,遲映從旁經過時,都忍不住擡頭瞧一眼,懷疑是不是應府的人施法造的傀儡。
他正想跟遲夢叨叨兩句,結果看見遲夢含笑一臉期盼地盯着走在前面的弘樞。
“嘶——”遲映鼻子一摸,覺得不對勁。
“咋了,還沒看夠啊?”遲映口吐一根血針刺進遲夢的後脖頸,意念傳音給遲夢。
遲夢兩眼一閉,怒火已經上了頂峰,同樣用意念傳音吼道:“讓你别用嘴吐,惡不惡心!傳音就傳音,每次都吐什麼針!”
“看你盯着那個弘樞眼睛都不眨一下,我這不是提醒你别太明顯嗎,怎麼了,看上人家了?”
“我回去,會跟阿娘說你願意娶阿香的。”
“不要啊!我才不想娶那個瘋婆娘!”
“你整日裡都在想什麼,這對弘樞大人完全是亵渎!人家是大翎數一數二的武将,我求着他跟我比試一場求了好久,他都沒答應,你今天别給我亂講話,聽見沒有!”
“應府不是有那個什麼大翎第一降妖師嗎,聽說大公子也不賴,你怎麼不找他們比試。”
“他們就隻會耍耍法術,跟弘樞大人的身法劍術能比嗎?”
“到了。”弘樞轉身示意遲夢,打斷姐弟倆的傳音談話。
遲夢帶着遲映和另一名端着丹藥盒子的護衛跟随弘樞進屋,其他人留在屋外。
這院子屋子之間挨得近,每間屋子四周都設有守衛,血靈谷的衆人被帶到的是最中心的一間,相當于是被一重重包圍在其中。
屋内十分空曠,隻有一排靠牆的架子上擺着幾個擺設,還有一張書案和一把椅子。
正對門,靠裡的位置是一面通頂的竹架屏風,遲映走近看見屏風,又看向窗外的竹子,才知道一進門聞見的香味,原來是竹子的香氣。
“少谷主遠道而來,一路可還順利?”
屏風後慵懶清冷的聲音傳來,聽似随意,卻讓人聽了不敢放松半分。
“牢大公子挂記,一切安好。”遲夢欠身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