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隻剩下兩人的時候,斷棋癱倒在靠椅上,渾身放松,面具遮擋住他大部分的臉,隻能從發白的嘴唇知道他此時十分虛弱。
白璃坐在一旁替他診脈,擡眸的瞬間夾雜着萬分擔憂和疼惜,卻也被面具遮去大半。
“你不能再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即使擔心,白璃說出的話也是淡淡的。
斷棋閉眼沉默。
“當初你願意治腿的時候我很高興,但我沒想到你是換個方式折磨自己,現在我希望你來這裡,又不希望你來。”
白璃知道斷棋在聽,他不止一次制止她談論這個話題,治腿的過程很漫長,但他為了短時間内能夠站起行走,逼迫白璃替他紮穴灌藥,後果便是虧損五髒六腑,讓舊傷複發,每天都需要吃藥緩解痛楚。
白璃話裡的另一層意思,便是斷棋成立了葬花閣。
“聽說兩天前妖族又襲擊了一個村莊。”
斷棋終于有了回應,“這些事你不該去打聽。”
“百姓是無辜的,我不希望你後悔。”
斷棋收回手,坐起時整了整衣領沒有去看白璃,“後悔?我認為我不會,你不該這麼想的。”
“那我應該做什麼?”白璃站起身,低着頭看他,認真問道。
斷棋擡頭,視線的交彙摻雜着千絲萬縷的情緒,他不禁擡手想去撫摸她的臉,卻在半空停住悻悻收回。
“為了我們共同思念的人不被遺忘,不被诋毀,不被辜負,你應該永遠記住他,永遠。”
“他不會希望你是今天這般……”
“誰都可以阻止我但你不能!”斷棋厲聲打斷白璃的話,喊出的話像是發洩,更像是質問,“他那麼愛你,你為何要護着那些傷害他的人!”
白璃眼眸半垂,發酸的鼻頭和喉嚨的哽咽讓她說不得話,她以為這麼多年,時間會抹平斷棋心中的傷痛,卻不想仇恨早已生根發芽,瘋狂長出的藤蔓已經将他牢牢鎖在其中,不留一絲縫隙。
良久,她克制這顫抖的身聲音,“你接下來要做什麼,逢月說的那位姑娘,你打算怎麼辦?”
“隻要是跟夕顔有一絲關系的人,都不放過。說來,他們很快就會到沐家莊了。”斷棋笑着,話中帶着期待,袖下緊握的拳頭和嵌進掌中的指甲卻出賣他仍在滋生的恨意。
白璃默默坐在一旁,望着斷棋步履蹒跚的背影,寬大的衣袍籠罩着他,潮濕陰暗的山壁圈住了他們,偌大的葬花閣裡,她明白隻有自己還能夠陪着他。
一路上越溪變着法的給衆人下廚,還時常給久香和阿鎮開小竈。
久香便總把一句話挂在嘴邊,“要不是姐姐的飯菜和阿鎮陪我玩,我肯定撐不下來。”
再過兩天就能到沐家莊了,這天晚上,越溪提着一籃野菜回來,高興得連跑帶跳,待上了馬車後發現隻有應洛羽一人在。
“久香跟着應天月去找三清谷的人,弘遇也過去了。”應洛羽解釋了一句,擡眼瞄了一眼越溪。
越溪沒注意他的神情,自顧手上忙着,“公子怎麼沒一起過去,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三清谷的人随和有趣,到了沐家莊恐怕很難再像現在這般熱鬧。”
“我不想去,太多人,聒噪。”
越溪背對着應洛羽,聽見這話忍俊不禁,“但我怎麼覺得,公子這一路上明朗了許多,放在以前可是會同我們說‘回去,别在這待着’,現在都讓弘遇去湊熱鬧了。”
越溪學應洛羽說話學了有七八分像,臉上還配上表情,把自己給說笑了,應洛羽輕輕瞪了她一眼,側身過去。
越溪穩了穩表情,“我說着玩的,公子可别當真了,時候不早了,公子該喝藥了。”
一碗湯藥遞到嘴邊,應洛羽沒好氣地看了一眼便一飲而盡了,不知是不是剛剛受了氣,他看着越溪不禁調侃一句,“今日你忙得這麼晚,我還以為你忘了李大夫的囑咐,忘了煎藥了。”
越溪佯裝一臉震驚,“公子今日真稀奇,竟然還惦記着李大夫的湯藥,回去我一定轉達他老人家,他一定會開心壞了,到時候給公子再開幾帖。”
應洛羽沒讨得好便轉移話題,“你帶了這麼多野菜回來做什麼,府裡帶的糧食都吃完了?”
“不是,是阿鎮,前幾天偶然發現他喜歡吃野菜,剛巧今天這裡也有,便去摘了一些。”
“阿鎮好像特别喜歡同你在一塊兒,我看他也不怎麼去找趙烨西了。”
“他也喜歡和久香在一塊兒,也可以說,我和久香都喜歡和他在一塊兒。别看他平常一副氣鼓鼓,瞪着别人的樣子,趙公子說了,其他他是害怕别人欺負他們,裝出來吓唬人的,說到底還是一個小孩子,公子不知道,以前南舟也是像他這樣,一出門就換上另一幅面孔,剛上私塾的時候大家還以為他上門找事去了。”
應洛羽放下手中的書,認真的看着她,問道:“越溪,你想回鳳都一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