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越溪獨自留在廚房收尾時,剛剛和其他人離開不久的馮休年又返了回來。
“我這裡收拾一下就可以了。”越溪以為馮休年是回來幫忙的。
但馮休年隻是倚在門口看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話。
“你似乎很喜歡在這裡。”
馮休年這麼說,是因為自從來了望江樓,越溪除了出門救人,其餘時間幾乎是在廚房忙活大家的夥食。
越溪聞言先是一愣,随後又繼續擦洗竈台,“也不是說喜歡,隻能說是習慣了,在熟悉的地方,人總會自在些。”
“但我看你今日似乎有心事?”馮休年又問。
越溪:“……”
馮休年:“我們之前說好的,有事大家一起商量。”
越溪歎氣,“我心裡一直很不安,下午談及南舟時,突然發現離開暮曉山已經好久了,不知道他們好不好。如今我們困在這鳳都裡,前有妖族葬花閣,後有大翎降妖師,想要知道消息都難。”
她面容憂愁,“而且最要緊的,是暮曉山還有沒有被找麻煩……我很擔心南舟。”
馮休年沉默片刻後,回道:“我們會想辦法探取消息,我也會想辦法向山莊遞消息,你莫要再煩心。你也說了我們如今在鳳都,做好眼前事,才能盡快回去。”
越溪望向窗外,眼底恍惚,“這‘眼前事’真的能辦好嗎?”
……
鳳都自妖族來犯便沒有一日安生的日子,以往人聲鼎沸、歡聲笑語的街巷晚集,如今夜裡隻剩風的嚎叫,和動物的低吟。
一連七日,望江樓的門檻都快被附近的百姓踏破了,不知誰到處宣揚這裡的掌櫃無償提供吃住,還有降妖師的關系庇護,都上趕着來。
但這些能自己到望江樓來的百姓,有幾個真的是“逃難”來的。
沁娘看着這一群衣冠體面的人,氣血上湧,直接抄着快十年沒碰的佩劍立在大門口,期間還不忘側身讓戚行豐他們救回的百姓進去。
“沁掌櫃,在場都是望江樓的老主顧了,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有一人大喊道。
沁娘:“這附近都有降妖師守着,大家也都看到了,望江樓收留的是無家可歸的逃難百姓,怎麼會是見死不救。”
但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聽得進去,他們隻看見望江樓區别對待,隻看見降妖師駐守在望江樓四面,還有沁娘與降妖師相熟的場景。
他們推搡着要進去,吵醒了樓上已經因病卧床幾日的越溪。
越溪腦袋昏昏漲漲地下樓,看見門口一片騷亂便趕忙去攔,沁娘沒有注意到她,所以在幾個趁亂跑進去的人發出尖利的喊叫時,她也被吓了一跳。
“妖……妖族!”
被撞到在地的越溪沒聽清,隻覺得頭疼欲裂,身體像是要被撕碎了一半難受,低下的眼眸頻繁有金光閃過。
一個小姑娘從一旁跑來抱住了越溪,脫下自己單薄破舊的外衫披在将她的頭護在懷裡——是阿笙。
原本空洞無神的眼睛,此時害怕又堅定地看着這些冒然闖進又十分無禮的人。
阿甯也不知從哪跑出來的,手裡還拿着掃帚,小臉擰着,對着幾人揮舞。
這時有幾個持劍的人撥開人群來到沁娘面前,看到屋内的場景,便出聲讓擅闖的幾人出去。
領頭的是之前和沁娘交談過的應氏降妖師常景。
常景:“望江樓收留什麼人,降妖師自有判奪,這裡不是你們這些人能趁亂打劫的地方。”
常景長得高大,還微微擡着下巴,自上而下的俯視伴着厚實有力的聲音,自帶的威嚴将擅闖的幾人吓得不輕,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其他降妖師将圍上來的人警告後給疏散開去,沁娘見此才松了口氣,而後她又突然反應過來越溪還在裡面,便慌忙進屋。
常景盯着被阿笙抱在懷裡的越溪,步步緩緩靠近。
“生了病還坐地上,還不趕緊起來。”戚行豐一個閃身出現在越溪身邊,将她從地上扶起,馮休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牽起阿甯和阿笙的手就要上樓。
“等等。”常景叫住他們,“這兩位,很面生啊,以前怎麼沒見過?”
沁娘解釋:“還不是因為這次變故,都是自請來協助的夥計,要說面生,這望江樓裡現在可都是生面孔,你說是不是。”
沁娘笑着,常景卻應得敷衍,他眼睛一刻都不曾從越溪身上移開。
當時與越溪撞見,面露懷疑的也是他。
因為屋外同伴的催促,常景沒有繼續再追問下去,和沁娘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
但屋内的幾人,對常景的反應已經開始不安。
“他定是發現了什麼,你看見他看越溪的眼神了嗎,殺意都快藏不住了。”
“你冷靜點。”馮休年對戚行豐說道,“他若是知道越溪的身份早就動手了,不過我們也不能再久待,今晚收拾收拾趁夜色離開。”
沁娘和戚行豐對馮休年的話沒有異議,這幾日,東門已破,妖族和葬花閣有計劃性地朝南門破壞,目的明确便是要攻破南門再舉兵直入皇城。
各門派已經先後抵達鳳都面見皇帝,開始布局如何應對此番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