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時瞅着程舒晚。
他覺得自己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至少他感受到了另一種情緒。
火大。
是的,他現在有點火大。
昨天他問了程舒晚,她對自己保持的邊界感是不是為二更天留的。
她說,沒錯。
他當時不知為何失落了一陣,但很快就釋然了——如果這是她想要的,那麼他接受。
隻是即便程舒晚喜歡,他也不能容忍自己曾經的狂妄和無知,他早就抛棄了二十歲的自己,所以二更天隻是二更天,不會是關時。
可是啊,程舒晚。
明明你已經親口說了你喜歡二更天,我也依着你的想法擺好自己位置,讓關時隻做個守在一邊的清道夫。
我已經退讓了。
你現在為什麼又來招惹我。
招惹完之後又迅速回正,宣告自己心有所屬。
這是,戲弄?
你不把我,當一回事嗎?
關時覺得自己應該生氣,但是當目光對上程舒晚那雙冰雪一樣澄澈的眼眸時,他又什麼指責都說不出來。
“我觊觎你什麼,锱铢必較的小心眼兒麼?”最後,關時還是找了個和緩的台階下,拿出碗筷來擺桌上,“洗手吃飯,話那麼多。”
“哦。”程舒晚見好就收,還是打量了關時幾眼,這才去書房喊關星玥吃飯。
關時很擅長控制自己的情緒,也很擅長如何避免矛盾。一方面程舒晚今天的确心情不好,偶爾的頑劣也是調解自己的方式;一方面這種場面也是他自己造成的,怨不了誰。
隻是他有點不安。
仿佛有什麼事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就像是一個個被封存好了束之高閣的箱子,突然有個人爬上來拎着斧子砸爛了一把鎖還逃之夭夭,但是他不知道是哪個箱子,也不知道被拿走了什麼東西。
甚至可能不隻一個箱子。
讓他有點無措。
姚婉婷收拾完廚房擦着手出來:“喊她們吃飯沒有?”
“嗯。”關時低頭給每個人盛湯。
姚婉婷一屁股坐下,看他一眼壓低聲音,“嘿,老實說說。”
“嗯?”關時擡眸。
“舒晚啊。”姚婉婷說,“你覺得怎麼樣?”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關時繼續盛湯,“什麼怎麼樣。”
“别給我擱這兒打太極!”姚婉婷不吃這一套,把他手裡的湯勺奪了過來,“别以為我沒看出來人姑娘今天哭過了,穿的還是你的衣服,她不說你不說那我也不問發生啥了,但你是不是該給我個準話?到底看上人家沒?你不說我怎麼幫你打輔助做規劃?”
關時把湯勺重新拿回來,“這事兒你别管,該幹嘛幹嘛。”
姚婉婷不愧為從商幾十年的人精,一眼就看出端倪,指着關時:“不對勁啊,十分甚至九分不對勁啊。”
關時沒說話。
姚婉婷湊近來,“有什麼顧慮?說說看?家庭?性格?未來發展?”
“不是,”關時氣笑了,“你就非得給我說這個媒?”
“當媽的誰不這樣!你多大了你不知道?馬上三十了!”姚婉婷差點就要跳起來跟關時打擂台,“而且程囡這姑娘我很喜歡,至少你給我透個底吧,你要沒心思我就當幹女兒養了!”
“我……”關時無力地盯着自家的媽,最後自嘲地笑了一聲,“至少得人看上我吧。”
姚婉婷:“她沒看上你?”
看上了。
但看上的不是現在的我。
姚婉婷:“你就說你看沒看上她吧。”
關時沉默片刻,擡眸見程舒晚和關星玥從書房裡出來,于是結束了這個話題:“吃飯了,坐吧。”
姚婉婷恨鐵不成鋼地瞪了關時一眼,“慫貨。”
午餐很豐盛,有熬了一早上的雞湯,炖煮得軟爛的糖醋排骨,鮮香撲鼻的紅燒茄子,煎得金黃的豆腐和水嫩的雞蛋羹……以及隻要關時在場就會出現的辣醬。
程舒晚不是第一次見了,對口味偏鮮甜的朔江人來說,關時實屬是個異類。
她和關星玥坐在餐桌一邊,關時就坐在對面,隻要擡頭就能對上對方那張養眼的臉,還有偶爾觸碰的目光。雖然關時的表情沒有任何破綻,依然笑得溫熱,承接母親或者妹妹的話題,但程舒晚還是敏銳地察覺到。
他在回避她的視線。
這很新奇,從來都是狗裡狗氣的關時居然還有回避的時候。
難道剛才她的玩笑開得過火了?
不,他怎麼不反思自己做得過火了。
她程舒晚也是有脾氣的,而且脾氣很大。
哼。
“來舒晚,你手不方便。”姚婉婷夾了塊豆腐放程舒晚碗裡。
程舒晚回過神來,有點愣,“謝謝。”
上一次有人給她夾菜可能還是程舒恒還沒工作的時候,少說也要七八年了。
受寵若驚.jpg
姚婉婷夾完菜還不算完,笑盈盈地看着程舒晚,“最近在直播,挺辛苦吧?做得怎麼樣?”
開播還沒多久,除了因為技術流女主播和二更天的噱頭吸引進來的兩三百人之外,還沒有太多收益……但解釋起來太麻煩,于是程舒晚選擇了一個萬能的回答:“還行。”
姚婉婷笑了,大概是聽出來了。
“沒關系,做自媒體急不得。”她說道,“我雖然對你的水平不太了解,但你是關時的投資,所以我不擔心。我沒說過我們家的店是怎麼做大做強的吧?”
嗯?
姚婉婷說到這個,程舒晚突然想起來蘇新勝說過,木吉網吧是姚婉婷和丈夫借錢開的,那時候的他們并沒有多少資金。
而現在,雖然他們一家三口都住在這間老房子裡,但生活水平已經能超越朔江市大部分普通家庭了。
朔江市可是兩千萬人口的一線城市。
關時出聲:“陳年舊事有什麼好說的。”
“别管他。”姚婉婷瞪他一眼,變臉似的又笑着看程舒晚,“要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