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虞月夜起得很早,昨晚睡得很好,但不如在狹窄的宿舍裡的床上睡得好。擺脫愛豆生活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事,但那一天越來越近,她時刻等待着和鎂光燈說再見的那一天。
薛子衿抱着胳膊等着在客廳奚落她,因為昨晚吵得不夠盡興,一見到虞月夜就跳起來想說點什麼,但經紀人和攝影師已經走進來了:“别聊了,坐車去公司,快快快,不要像個老太太!”
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說得不對,經紀人捂住嘴巴環視左右,季泠然坦然接受經紀人變成幼教的設定,第一個坐進車裡。攝像頭在拍,薛閉着嘴巴不好罵人,在鏡頭面前賣了個萌然後坐上車霸占了季泠然身邊的位置。沈舒意和白晝一前一後地上車,虞月夜連眼神也沒給攝影師就上去了。
經紀人猜出她心情不佳,歎一口氣跟上去。公司希望虞月夜回心轉意,但如果沒法續約,還是退圈比較好,也省得公司買水軍抹黑她。明明是自家一手挖掘培養的人才,憑什麼跳槽到别的公司呢?在年輕且人氣高的時候選擇退圈,簡直滑天下之大稽,多少人求神拜佛也得不到她這樣的好命,她卻把這樣的命運棄如敝履。
“有沒有吃早餐?我這裡有牛奶和小面包,吃一點墊墊肚子。”
“我吃過了。”
沈舒意大概是自己弄過健康沙拉吃了,她算最省心的一個成員,有分寸,會說話,也能迎合粉絲扮女同。經紀人投去贊許的目光,剩下的成員也陸陸續續從她手裡接了草莓牛奶和小面包,隻虞月夜閉上眼睛假寐,經紀人也識趣地不開口打擾她。
“到了,下車吧。”
行程未公開但還是有粉絲能猜到她們會來公司協商新專輯,公司樓下也長期蹲着數量不少的代拍,她們一下車就吸引了人群,他們甚至在攝像頭上擺着可愛玩偶來引起她們的注意,薛子衿順勢就看過去,粉絲一片尖叫聲。
“薛子衿笑一下!”
她心情好的時候還是願意和人群互動的,哪怕不是粉絲,薛子衿聽話地露出标準的愛豆營業微笑,沖旁邊等待的人招手。剩下的人也稍微互動了一下,避□□出黑臉圖,隻虞月夜态度如常地走了過去。
擠在電梯裡這樣狹小的空間裡,彼此都去看兩旁的近似鏡子的内壁,糾結自己的妝發是否一絲不苟,薛子衿餘光看見虞月夜依然抱着胳膊面無表情,想要開口嘲諷她兩句又被季泠然阻攔了:“安分點吧。”
她什麼時候不安分?
薛子衿想要反駁,但經紀人投過來哀求的目光,她不甘不願地閉嘴。白晝還在和沈舒意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讨論什麼冷笑話,笑得前仰後合。季泠然在看虞月夜的臉,對方的脾氣喜怒無常,她擔心對方在會議室裡大發脾氣。
但虞月夜連回應她的眼神都不願意,安靜得像一個雕像,美麗無生氣的雕像。
會議室裡坐滿了策劃和音樂人,低聲讨論着新專輯的主題策劃,看見她們進來先禮貌地笑了笑,把一沓劇本和歌詞遞過去:“你們先看看,有什麼問題也可以溝通。”
策劃人想要表達出粉絲和愛豆之間幾乎扭曲的愛恨和控制欲,細緻得連角色設定和分鏡都打印出來,上面還有鉛筆修改的痕迹。
虞月夜沒什麼意見,低頭去讀那張薄薄的紙張上的文字,她一人分飾兩角被寄予厚望:“我,演粉絲也演愛豆嗎?”她話音剛落就聽見不敢置信的成員的吸氣聲,季泠然識趣地低頭不語,會議室裡的空氣都靜了,靜得令人尴尬。
“我有點口渴,下去買杯飲料。”
她起身,推開門走出去,她應該要覺得有壓力嗎?門合嚴前她聽見了薛子衿的聲音:“如果一定要用我們所有人襯托她的話,當初為什麼讓我們待在一個組合裡呢?我難道天生要做她的背景闆嗎?我知道她人氣高,但我和她差得那麼多嗎?六分鐘的劇情不能給我留一分鐘嗎?”
經紀人着急地想要安撫薛子衿,後面的聲音虞月夜已經聽不到了,她不用看也能想象到每一個人的臉,成員們是會喜歡薛子衿的,因為薛子衿的聲音比她們更有力,能夠說一些她們沒法說出口的話。她們究竟怎麼想,虞月夜也不好奇,那些惡意是陰暗巷子裡的在污水裡的苔藓,因為不見天日所以無限蔓延。
她也不願意繼續和她們虛與委蛇了。
公司樓下有飲料販賣機,虞月夜掃碼買了瓶的無酒精白桃汽水,喝到嘴裡全是劣質的氣泡和甜味。她很久沒喝這樣的飲料,舌尖那點甜轉瞬即逝,她低頭打開微信——過濾掉經紀人日常的問候,和一些愛豆浮誇的關心,沒有消息了。
宋疏星現在在做什麼呢?
這個念頭像隕石一樣降落在她腦海裡,虞月夜沒法消化它,她隻能坐在過道的皮質沙發上思考——宋疏星在做什麼呢?在上學嗎?在上課嗎?從那句話開始,對方就再也沒有和她說話,如果感覺到傷心的話,為什麼還去看她的演唱會呢?
粉絲的愛,可以把這一切忍耐消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