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讓虞月夜休息一會吧,反正我還沒拍呢。”
薛子衿走過來,把經紀人的手往下壓,後者走開的時候薛子衿對着她翻白眼:“她上次叫我和公司協商,如果不能把你逼走就不續約,你惹她了?”
“嗯。”
來自隊友的善意讓虞月夜心情複雜,欲言又止,但薛子衿顯然不滿意她的态度:“什麼時候再煮個面,很想很想你煮的番茄雞蛋面……”
“我什麼時候煮過面?”
虞月夜皺着眉,薛子衿藏不住話:“上次拍團綜前一天晚上呀!怎麼了?”
原來是宋疏星,果然是宋疏星。
她不說話了,薛子衿又回到舞台上排練,虞月夜表面波瀾不驚,内心沸騰起來,這一次不再是責怪對方自顧自替她交際,而是酸澀——宋疏星就沒有這樣給她煮過面。
拍攝還在繼續,虞月夜站在舞台下仰望着表演着的偶像,她知道自己應該演繹出感動的情緒,最起碼需要産生波動。
但虞月夜已經習慣舞台了,習慣了站在上面被各色的目光打量,她不明白他人為什麼神化這份職業。她隻是被操控着的漂亮娃娃,所有人的愛都是透過她在愛自己。
隻有宋疏星不是。
“稍微動容一下,談過戀愛嗎,把薛子衿想象成你喜歡的人就行。”
虞月夜沒說話,薛子衿先跳腳了:“我是直女啊!不要這樣看我!”季泠然說了什麼,薛子衿又不說話了,她穿得像一塊小蛋糕上蹿下跳,讓人想把她裝進盒子裡。
“我知道了。”
這個鏡頭很輕松地混過去,換上打歌服在舞台上跳舞也不算太難,扭傷腳對虞月夜來說不算大事。
在台上跳舞也不算難事。
虞月夜面無表情地拍完這一段,下台時季泠然把冰袋交到她手裡:“敷一下吧。”
她接過去,即使面無表情,季泠然也像能看穿她的僞裝看到她的脆弱無力:“沒關系的,我們是隊友。”
宋疏星也和季泠然建立友誼了嗎?
虞月夜把冰袋握在手裡低聲:“謝謝你。”其實隊友沒有她想象中那麼糟糕,大家都是有血有肉有私心的人,但她發現得有點晚了。
“沒事啦,反正有鏡頭在拍。”
季泠然也不掩飾本意,笑眯眯地擺手離開。
晚上繼續拍攝,這次虞月夜要演殺人犯,薛子衿倒是很滿意自己能演漂亮無害的小偶像:“我才不要做殺人犯,我漂漂亮亮就好了。”
看完劇本分鏡她也不滿意,跑到導演面前反複強調:“不要拍我的死相,不要具體的施暴過程,我不想引起特殊癖好的人的狂歡!”
說她擁有消費女性的苦難的意識太超過,薛子衿隻是單純不想成為被意/淫的對象,不想被剪到内容莫名其妙的視頻裡。
“知道了!還有什麼問題嗎?”
“也不要拍我瑟瑟發抖的樣子,記得拍我左臉,我左臉比較漂亮。”
“好的。”
“還有……”
虞月夜走遠了,聽不清薛子衿的聲音,她想要描摹殺人犯的畫像,卻忽然想起了過去的事。
她也曾經很想殺死一個男人,她生理學意義上的父親。
在被毆打的每一天裡,她也産生過殺死對方的想法,用一切能用到的工具,把他絆倒後舉起木椅砸在他後腦勺,抽出一把刀狠狠地紮進他的大腦裡。
刀鋒擦過血肉會有什麼感覺呢?
但這個計劃還沒有變得成熟就已經失敗了,因為她錯誤地信任了虞母,那一耳光把她扇得耳朵裡隻剩下電流聲,而虞母告訴了虞父——包括她的那一句“媽媽,我不會說出去的,我們都不告訴警察,如果被發現就說是我殺的”。
這不是背叛。
虞月夜到今天也沒覺得虞母背叛了她,她們隻是從開始就不站在同一邊,她錯誤地以為她們是一體的。而對于虞母來說,她的生命的第一作用就是讨好虞父,第二作用是圓夢。
她被打得很慘,幾乎沒法去學校,虞父挑着會被衣服遮蓋着的地方打,她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
疼痛不是最緻命的,恐懼才是。
虞月夜現在想起來依然會覺得恐懼,那種恐懼形成得太早了,以至于她沒辦法擺脫它。那種恨意也根植在她心裡,恨意成為了她的骨骼和血肉。
“待會需要用武器嗎?”
“我感覺血濺到臉上會很好看,但是子衿說不想拍得太具體,你有什麼想法嗎?”
“我都可以。”
虞月夜已經換下了打歌服,穿在身上的是灰色連帽衛衣,戴上帽子能遮住大半面孔,陰影下的面孔難辨喜怒。薛子衿也換了一套更日常的裙子,邊說話邊湊過來看她的表情:“生氣了嗎?真的生氣了嗎?”
她隻能退一步拉開和薛子衿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