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燒水器的聲音突然響起,吓了兩人一跳。
秦越轉頭看去,水停了,無奈歎道:“每次打個水都要刷兩次卡,真是麻煩。”
林繡生眼中閃過一抹失望,心裡卻又莫名松了口氣,不着痕迹地側目看着秦越,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可最後又什麼都沒說,隻是從口袋裡掏出飯卡,在機器上面靠了一下。
“滴”
很快滾燙的開水就從出水口流了下來,灌進了水瓶裡。
“嗯,忍忍吧,”過了會,他才回道,“不過還有半年多就要畢業了,以後就不用來這打水了。”
說起畢業,秦越又想起原文中的那個暑假,以及暑假前的那幾個月。
高三下學期的時候,林繡生已經徹底黑化,給姜卓帶來不少麻煩。隻是林繡生做事比較隐蔽,一時間倒是并沒有被人發現。
直到後來有一次,林繡生的父親找到學校裡來,聲淚俱下地控訴着林繡生的不孝。
原文中是這樣描寫的:頭發花白的男人孤零零地站在學校門口,操着一口聽不懂的方言,焦急地向每一個路過的學生詢問林繡生在哪。當林繡生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渾濁的雙眼中迸出激動的光,他迫不及待地跑到林繡生面前,卻又小心翼翼地收回手,在自己褴褛的衣服上擦了擦,像是怕對方嫌棄自己手髒。
相信很多人看到這裡的時候,都會唏噓感歎,覺得林繡生現在這樣實在是對不起父親的付出。而就在大家都以為林繡生會有所觸動的時候,他卻是在所有人面前将男人狠狠甩開,讓他滾。
孝道是刻在人骨子裡的一種東西。
于是當林繡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衆人憤怒的情緒被瞬間拉滿。
男人傷心欲絕地跪在地上痛哭,一邊說着對不起的話,一邊又說着自己對林繡生的付出,他卑微讨好,卻又滿腹委屈的樣子讓人不禁看得動容。對比林繡生的冷漠無情,衆人顯然是偏向于那個可憐的男人。
他們找到了一個新的理由,一個新的,能夠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指責林繡生的理由。
有人扒出林繡生是父親砸鍋賣鐵供了上學的,還扒出林繡生生活費全是父親撿垃圾撿出來的,他們說林繡生用父親的血汗錢去揮霍攀比,說他不好好學習浪費了父親的拳拳愛子之心。
林繡生又成了衆矢之的,被人謾罵侮辱。
他們把林繡生的書包扔到水池裡,在林繡生的座位上糊滿膠水,在他走過來的時候揪住他的頭發狠狠給他一巴掌,把他關進籃球館的廁所,在裡面待了整整一夜,出來的時候身上都被尿騷味給腌入味了。然後他們就會說他是個髒東西,嘲笑他的無能和醜陋。
那是持續了很久的,全校性的霸淩,因為他們有了一個非常完美的理由——你看,一個不尊重長輩,隻知道浪費錢的廢物,就應該被懲罰。
關于林繡生和他父親的事情,秦越不知道真假,但他隻要一想到林繡生最後那段時間在學校裡經曆的一切,心裡就猛地一陣抽搐,痛得他渾身發抖,直接蹲了下來。
林繡生以為他不舒服,急忙問道:“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秦越睜開眼睛,緊緊抓着林繡生的手,在确認這隻手是溫暖的,柔軟的之後,才又松了口氣。
“沒事。”他道,“就是站久了,有點累。”
他拉着林繡生的手從地上站起來,卻沒有将手松開,看着燒水器道:“水滿了。”
林繡生這才發現水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打滿了,多餘的水正從瓶口汩汩地往外冒。他連忙又刷了下飯卡,讓水停住,皺了皺眉,有些懊惱地道:“是真麻煩,刷一次打不滿,刷兩次又嫌多。”
聽着林繡生的小聲抱怨,秦越又不禁悶悶地笑了起來,在林繡生轉頭看向自己的時候,又連忙止住笑意,一本正經地點頭,和他同仇敵忾:“對,你說的沒錯!”
他想,如果沒有那些糟心事,林繡生是不是就會一直像現在這樣輕松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