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趙承策在西郊大營練兵。
他正經的差使是中軍都督府經曆司經曆,從五品,其實不算高,畢竟京城貴人遍地,随便誰家房頂掉下一塊磚,指不定就能砸上一個五品官的腦袋。可,都督府實打實的實權部門,簡單點說,帶兵的。更妙的一點是,他的頂頭上司都督佥事空缺出來,實際掌權人都督同知顧遇春又是他爹當年帶兵打仗的老部下,自然對趙承策照拂有加,更何況他如今不過弱冠之年,又有個中書左丞相加太子少師銜,食祿五千石的爹,任誰看了不贊一句前途無量。
趙承策一向得皇帝信重,皇帝特地把他安排在這個位置,就等他再立個軍功,名正言順升任都督佥事。
趙承策站在高台上,視察操練場上新兵的訓練成果。
兵士們先是繞校場負重跑半個時辰。然後,稍作休整,到了射箭環節。
黃土壓平的訓練場上,升起陣陣塵煙。各營挑出來的佼佼者,能入神機營的精銳們,被留下來進行射箭比拼。
趙承策走下高台,來到校場中央,比試正如火如荼的進行着,校場上立着十個靶子,十個士兵一字排開,站在各自的位子上連續射擊十箭,視為一輪比拼。
大多數人十箭能中五六箭,這批新兵操練不過半年,能有這樣的成績其實不錯了,但,
這還遠遠達不到趙承策想要的效果。
他立在那,皺了皺眉。正在一旁監管的都事,察言觀色,立馬召集隊伍,規整的排列成方陣。
“訓練你們的都事告訴我,你們,是三大營中的佼佼者。”趙承策雙手背後,語氣平靜,可忽然話鋒一轉:“說實話,我很失望。你們就這點本事嗎!”
這話說的很不客氣,都事連忙過來領罪。兵士裡有幾個人已經慚愧的低下頭,但更多人顯然不太服氣。其中一個小兵更是直接哼出了聲。
數百人無一人說話,場面尤為安靜,更顯得這句嗤聲格外刺耳。
這個把不屑表現的如此明顯的小兵叫郭世嘉。他對自己的騎射功夫一向自負,加之,趙承策的身份在中軍都督府也不算秘密。他本來也瞧不起這個仗着祖上餘蔭白混功勞的小白臉。此刻聽見他出言指責,心裡直發笑,故意想給趙承策難堪。他性子又直,線下場面氣氛尴尬。他不想着出言描補,反倒大咧咧挑釁道:“經曆大人,我們呢,都盡力了,整個五軍所有的新兵弓箭手裡,我們不敢稱第一,卻也是排的上号的。佥事大人仍覺得不滿意。我們實在不知大人的标準,大人不如親自示範下?”
他這擺明了想讓趙承策出醜。都事暗罵了一句,小兔崽子,真會給老子找麻煩,你不想要命了,老子還得在他手底下混飯吃!他自己也不覺得趙承策的箭術能好到哪兒去,細皮嫩肉的公子哥,哪兒吃得了這個苦。唉,他又不能讓這位公子下不來台,趕緊出言呵斥郭世嘉道:“大膽!經曆大人何等身份,親自示範,你們也配!”
趙承策伸手示意他閉嘴。都事吃了個癟,讪讪低頭,不再說話。趙承策早就注意到郭世嘉了,他們那一隊裡,他表現得最出色,中了十之七八,有幾箭還射中了靶心,是個當弓弩手的好苗子。他知道他仗着家世的便宜,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手下的人哪怕嘴上不說什麼,心裡多半是不服氣的,軍隊裡更是如此。
“拿弓箭來!”趙承策看了一眼郭世嘉,随即吩咐都事。
都事拿來軍隊裡平常訓練用的三石弓,趙承策瞟了一眼,平靜的來了一句:“換強弓。”
此言一出,在場的諸人都心裡打鼓。連郭世嘉都正色幾分。能駕馭三石的弓,已經很不容易了,拉不開一石弓的人不可入軍隊,三石以上已經能算強弓。都事很焦灼,他生怕趙承策玩脫了,一時間猶豫不敢拿。
趙承策直接命令:“拿九石的弓。”
校場上一片受驚的抽氣聲。都事擦擦腦門上的汗,無奈照做。
校場上箭靶的距離調整過,最近的一百五十步,是士卒平日訓練的射程,然後依次增加距離,最遠的達到四百五十步。
趙承策彈了彈弓弦,然後一把拉開,姿态随意的從箭筒抽了幾支箭,箭搭上弦的那一刻,他整個人的氣度都變了,悠逸淡漠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就像潛伏的猛獸,隻等一個時機便要撲上去咬斷獵物的喉管,蓄勢待發,銳不可當。
“砰”一道破空聲傳出,衆人還未來得及查看箭靶上的結果,隻聽見又一道破空聲緊随其後,最終的結果是,箭靶直接被射穿了。
大家如夢初醒,趙承策使得是連珠箭,第一箭射中靶心,緊随其後的一箭直接劈開前面一枝,狠狠地戳穿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