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王被點破了心思,突然改口,又下不來台。
謝钰善解人意的遞了梯子:“殿下自然有自己的考量,若殿下一定認為趙承策非殺不可,那隻當臣下什麼也沒說。”
甯王笑着打着哈哈,但是真心半是試探的道:“素聞謝钰謝公子心有七竅,智計無雙,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孤王能得謝卿在身旁直言進谏,實在是孤王的福氣。不過依謝卿之見,我該如何處置趙承策呢?”
甯王還沒有坐上皇位,這多疑的性子已顯露無遺了,謝钰到底不是甯王一路走來的心腹,甯王始終不能放心,這是在試探自己是否有意相幫趙承策呢。
謝钰早有準備,自然不會被這樣的問題難倒。
“流放。”他如是道。
甯王一聽此言,狐疑之心大起,流放之罰可輕可重,在他想來,即便是要留着趙承策一條命,也得把此人好生監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可謝钰此言,卻是要讓趙承策逃脫京城的桎梏。
甯王心中已然不快,面上卻依然和顔悅色,不置可否,隻是挑挑眉回了一句:“哦?”
謝钰看着甯王的惺惺作态,心中冷笑不已。他對甯王的心思隻做不知,繼續道:“将趙承策流放三千裡,彼時,天高路遠,衆所周知,流放之途艱辛異常,若是趙承策在路途中出現了什麼差錯,也是天意使然。陛下隻要将消息捂住,想來縱是朝中大臣亦無話可說。”
七皇子默默的看了謝钰一眼,一言不發。
甯王卻徹底卸下心防,哈哈大笑起來。
末了問了句:“那依謝卿之見,誰去辦這件事比較合适?”
謝钰同七皇子對視一眼,轉而向甯王作揖,道:“依臣看,論身份,論忠心,七皇子實在是辦此事的不二人選。”
甯王轉頭看看這個一路陪在自己身邊的弟弟,心中也覺得合适。
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道:“老七,孤王就把這件事交給你了。”
七皇子行彎腰行禮,“臣弟定當不辱使命。”
随後,甯王即刻傳旨中書省,命其拟诏定罪。
謝钰走出端門時,天色已經很晚了。
朦胧夜色籠罩了偌大的京城,倚樓遠眺,長安各坊已零零星星亮起燈火。
他回身看了一眼,燈火最盛之處,自然是象征着皇權的巍巍皇城,紅牆黛瓦,在這燈火的掩映下,純潔幹淨的像一片琉璃世界,曆盡了無數風雨洗滌的城牆人高高屹立着,隻是磚牆的裂縫,牆角的青苔,到底留下種種痕迹,彰顯着光陰的流轉。
他轉身,走到謝府轎攆停放處,對着役使馬車的仆役問:“她還沒來嗎?”
那仆役答非所問:“公子一切已準備好了。”那聲音俏生生的,雖有意壓低嗓音,卻仍顯出幾分女子的柔軟獨特。
這絕不是他帶來的車夫,謝钰心領神會,向那仆役看了一眼。
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欺霜賽雪的面孔上鑲着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正是沈清嘉。
此刻,她低着頭,眼眸上挑,如水般清澈的眸子裡,有掩飾不住的得意。仿佛在說:看,我多聰明,這法子不錯吧。
謝钰低下頭,一言不發默默進了上了馬車,若無其事的吩咐道:“大理寺尚有公文需處理,先去趟大理寺吧。”
馬車粼粼駛過長街,兩人都無話,十分的靜谧裡陡然生出一分無措的尴尬。
謝钰忽然咳嗽起來,沈清嘉聽見聲音,撩開簾子向裡面探去,問:“謝大人你還好吧?”
謝钰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喝了口茶水,壓住喉間的癢意。
不知是不是為了打破這份尴尬,謝钰有幾分調笑的說:“你長着一張聰明面孔,幹的盡是蠢人的事,我本以為你會像你父親那樣高坐釣魚台,明哲保身。”
“不要把我同他相提并論。”沈清嘉憤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