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筠跟在遲彧身後,在幻境中見到了年輕的老師。
宴廳的那隻異種似乎把遲彧帶回了幾十年前。
這個時候他還很年輕,身形修長,頭發烏黑,鼻梁上架着一副細框眼鏡,散發着一股溫文爾雅的書生氣。
兩份糖水被随意地放在辦公桌的一角,這個時候遲彧不過二十多歲,意氣風發,得了少校的軍銜,周圍的人個個都誇他年輕有為,未來可期,他自己也這麼認為。
他吃了很多常人不能吃的苦頭,沒有背景沒有父母扶持的他在任何事上都拿出十二分的努力才走到今天這個位置。
他一直住在高塔,這裡一直是禁煙的。
嗆人的白煙從他嘴裡吐出,他咳了好久,眼睛都紅了。
早上,他的申請表得到了批準,明天他就準備去加南,還帶着他的妻子,蕭長雲。
加南是聯邦重要的屬地,如今這個城市被污染了,整座城市的千萬人口都陷入了幻境當中。淨化這座城市的任務聯邦早就派了正規的軍隊過去,本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遲彧卻寫了申請表,在那張薄薄的紙上,他說救民于水火,他義不容辭。
君主為他的大義動容,筆尖一動,準了他的請求。
一切都很合理。
心系他生死的蕭長雲自然表示要和他一塊去,他推脫了幾次,最後神情勉強地答應了。
三天,他們從繁華的克裡亞到了沿海的加南。
幾乎沒有休息,一到達加南,遲彧就準備進到城市中找幻境入口,找尋污染源。
蕭長雲還是吵着要和他一起,他這次卻答應得很快。
那是他第一次還沒進到幻境中就感到害怕。他從前在報紙上見過加南的碧海藍天,怎麼也不能将眼前烏雲蔽日、死氣沉沉的街景和那個清新的加南聯系起來,空氣中漂浮着肉眼可見的塵埃,沒有源頭的黴味和腥臭籠罩整座城市。
“遲彧,這裡有點冷”,蕭長雲抱着雙臂往他懷裡靠。
遲彧見狀将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穿上,拉住她的手,溫聲細語:“還冷的話,我先帶你出去,這會入口應該還沒封閉,出口有人接應。”
被握着暖手的蕭長雲心中甜滋滋的,臉上浮現薄紅,“沒關系,再說,有我在你身邊,還可以幫你精神安撫,不用擔心我。”
遲彧沒再說什麼,微微一笑,拉着自己的妻子繼續深入。
蕭長雲心中早就做好了打算,等他們從這裡出去,她就把那個還沒來得及說的好消息告訴他。
她和遲彧是青梅竹馬,從小一塊長大,她知道遲彧心中的理想,了解遲彧的抱負,他走到今天很是不容易,就算她對他的事業沒有助益,他還是兌現年少時的承諾娶了她,對她噓寒問暖,事事以她為先。
可惜她這些年生病了,時常精神不好,精神體在一步步退化,她甚至一度快要掉進靈井之中,好在遲彧将她從中拉了回來。也因為這樣,她很害怕失去遲彧,也很害怕自己的死亡會讓遲彧痛不欲生。
還好,她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蕭長雲目光溫柔,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擡手摸了摸肚子。
“小心”,遲彧的聲音忽然變得淩厲起來,他拉着蕭長雲躲進了一條小巷子裡。
蕭長雲瞥見一個有十來人的隊伍,他們排得整整齊齊,每個人手上端着一個餐盤,瓷白的碗盤中盛放着什麼,等她想要看清楚一點,一雙溫熱的手撫上了她的眼睛。
“别看,會做噩夢的。”
她笑着捏了捏遲彧的小拇指,“不會的,有你在。”
他們這次進來并非單槍匹馬,一共進來了二十個哨兵,就算在幻境中找不到污染源,也能夠保證他們能夠活着出去。
前提是不走散。
“剛剛那些人很詭異,最好還是不要暴露我們的行蹤,我們人太多,在空無一人的城市裡遊蕩太過現眼,分開走。”
哨兵中有人想要開口阻止,但礙于遲彧的身份和聯邦下達的命令,他們選擇遵從這位臨時上司的安排。他們分了四隊,分别從四個方向對加南進行摸索。
陷入幻境後,加南的幾千萬人一夜之間消失了,要從加南中找到幻境的真正入口才能找到破解幻境的方法。
遲彧帶着蕭長雲一共七人往加南的北面搜尋。
他們這次要搜尋的範圍不大,本以為這次找到入口的機會不大,但他們好巧不巧又遇見了那支手裡端着食物的隊伍。
他們從一個海鮮餐館裡出來,白瓷碗盤已經空空如也,上面隻剩下一些用來裝飾菜品的葉子和紅色汁水。
蕭長雲捂住了嘴,看着那十幾個人離去的背影皺起了眉頭。她不是第一次進入幻境,她也有過不少出任務的經曆,像今天這種還未進入到幻境中就碰到奇人怪事的情況從未遇見。
“遲彧,為什麼他們沒有腳?”
那一隊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兩眼無聲,卻又面帶微笑,身上穿着黑色寬松短裙,裙帶之下是滑溜溜的黑色魚尾。
不像是異種怪物,是人。
蕭長雲釋放了精神力,感知到那支隊伍的活人氣息。
遲彧沉默着沒回答她,等到那支隊伍徹底消失在視線,在感知不到周圍的危險存在後,他朝着五個哨兵招了招手,“我們進去。”
他們七人都有預感,幻境的入口就在那間黑漆漆的海鮮餐館裡。